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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46家内家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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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无信,天诛地灭!”苟史运发了重誓。只要儿子安然无恙,神马都是浮云,领走不领走的,无所谓了。看郝宝宝的样子,对苟不理蛮在意的,难不成郝老头一句戏言,郝宝宝当真了?两个活宝要是凑成一对儿,再美不过了,简直是天设地造,好得不能再好了。

“姜还是老的辣!你赢啦,阴谋诡计得逞啦,嘻嘻!”郝宝宝到门口,喊人耳语一阵,又回来静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状。两刻钟后,苟不理到了,黑不溜秋的,壮实了,精气神也很足。苟史运见了,不仅没心疼,反而高兴,长吁一口气,踏实了。

“爹!你来了啊!”苟不理先喊一嗓子,“想我了吧?郝宝宝说我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好你个郝宝宝,跟老子玩这套!什么正午练功,阳气倍生!什么偷懒不练,永远笨蛋……还会调虎离山了!豆芽子上天,带尾巴的能豆,能耐死你啦!”

郝宝宝以牙还牙:“你才带尾巴的能豆!猪尾巴、狗尾巴、牛尾巴!拖个大尾巴上天,让老鹰叼——呦,你尾巴尖儿好了,就上天了,老虎尾巴够不着了咋滴?嘻嘻,敢冲本宝宝吹胡子瞪眼,赶明儿让你真长个大尾巴……”正东拉西扯、尾巴长尾巴短贬损苟不理,忽脸儿一红,不说了。想起添小孩一节来,街坊邻居问询:“恭喜恭喜!男娃女娃?”添男孩的喜滋滋地应曰:“同喜同喜!添个带尾巴滴!”连生女孩的则垂头丧气:“免了免了,又是个没尾巴的,唉!”外患或者内乱,家家户户免不了兵役徭役,女孩派不上用场,还得老爹赤膊上阵。

苟不理瞧郝宝宝脸红,恍然大悟,哎呀,多好的歇后语,用错了对象!讪讪一笑道:“好吧,老子说错了,你不是豆芽子上天,你是料豆子上天,没尾巴的香豆,行了吧?香喷喷的能豆,什么时候学的兵法?前堵后藏的,诡计多端!”

这不一样吗?骂人是东西、不是东西,翻过来调过去,总不是好话。郝宝宝投桃报李:“你才诡计多端!你们都诡计多端!你答应当牛做马,鞭子不抽,尥蹶子上天了,你龙马啊?嘻嘻,你香,你香豆子咋还狗不理呢?你老爹包袱鼓囊囊的,还又渴又饿滴,都是兵法,诡计多端——再欺负本宝宝,让你掉尾巴,也做个没尾巴的香豆,哼!”

那师伯见怪不怪,悠悠哉哉吃菜喝酒。大弟子因虎爪所伤,没能领略两人昔日风采,憋着笑,喝酒掩饰,呛住了,连连咳嗽。苟史运的身份,决定了只能正襟危坐,本色表演不苟言笑,郝宝宝的不忌口,他早领教过,说起来,苟不理平日贫嘴贫舌,多少有点讨厌,这阵子,反倒悦耳了。那师伯嘻嘻哈哈打圆场:“算啦算啦,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让他爷俩唠唠嗑吧。”

“有啥好唠滴?除了训我,还是训我——当儿子的就这一点不美,当爹的想训你,翻山越岭也找得到。”苟不理嘴里说着,搬把椅子坐在下首。苟史运认作儿子故意说混账话,也不能说自己挂念儿子了,便道:“二十七天了,你娘亲想你了,什么时候回去,爹好捎个讯。”

苟不理瞅瞅郝宝宝,道:“我答应郝宝宝了,当牛做马——那是不算数滴,老子要是君子,天下没小人了,对不对,郝宝宝?不过嘛,三十个回合不败,五十个回合不被捉住,还是有希望滴!那时我便走了,你哭鼻子去吧!”郝宝宝反唇相讥:“谁哭鼻子还不一定!你那臭粑希希的功夫,只怕一辈子也出不去,不服练练!”苟不理道:“服了就不练了吗?你想虐我就直说,我心肠好,有求必应,让我往东我不撵鸡,让我打狗我不往西。”也不装怂,抽剑跟郝宝宝走向开阔地。

众人相随、旁观。

郝宝宝刀法精妙,不拘一格,灵活多变。苟不理力气稍占上风,但与剑法的结合尚不娴熟。叮叮当当一阵响,没二十下,郝宝宝的刀就抵住了苟不理的脖子。

苟史运大慰,小儿没少下苦功,现在这身手,超级大剑师不远了!大弟子技痒,连连赞叹,邀请郝宝宝切磋切磋,郝宝宝不尿他,嘻嘻道:“你想以大欺小,替他出气对不对?偏不跟你练!”大弟子碰一鼻子灰,脸没地儿搁,师伯打圆场:“宝宝累了,让她歇歇吧!她从小爱打趣,别往心里去——要不,我陪你师父比划比划?”

苟史运足感盛情,拔出重剑,战在一处。那师伯的身手,与子乌县守备伯仲之间,也是护法大剑客。只见刀剑来来往往,罕有相撞之声,点到为止,已知余意。那师伯不露痕迹,着意承让,显得不相上下,精彩纷呈。半个时辰结束,双方互相抱拳行礼。大弟子还想再开口,鬼手回来了,只得作罢。

郝老头将师徒两人请到大厅,待之以礼,开始比较冷淡,待大弟子说罢招牌拆除之事,变得热情起来,盛情挽留,设宴招待。盘桓到第五天,苟不理没有回去的打算,便听之任之了,第六天,苟史运经虚有州到松潘府,再经子乌县城到巴掌镇,回到剑南门,已经后半夜了。

此刻,夫人与镖师情到浓处,两个火球熊熊燃烧到一起,销魂失魄,物我两忘,世界似乎不存在了……

或许,苟史运早来半天,哪怕早半个时辰,这段风流韵事便不会发生。寂寞、醉酒、燥热、渴望、侥幸……所有的因子,似乎注定了,暖昧的秋夜里,上演了春夜的激情。

苟史运的重剑,毫不留情地拍向条案——好心救人,落得个引狼入室!盛怒之下,他要将其辗成齑粉,化成灰烬!

万恶淫为首,百善孝当头!周公制礼以来,历朝历代,官绅士民,莫不奉为金科玉律。《大德律疏》规定,夤夜入室奸淫良家妇女者,杖一百,斩监侯;斗杀恶徒者,免其罪。和奸者,杖四十,徒三年;本夫斗杀者,依和奸减一等议处。所谓减一等,不过脊杖二十、徒一年,形同虚设罢了。脊杖时,衙役不肯用力,往往蜻蜓点水一带而过,跟挠痒痒差不多;至于徒一年,附近挖河修路均可,更有一些父母官,道貌岸然德化为上,只遣本夫衙门、库房、驿站帮工,与其说是惩罚,反倒风光了。

于情于理于法,苟史运均可除之而后快!

镖师魂飞魄散,本能地歪身一躲,躲过致命一击,重剑仍擦着了后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夫人心胆俱裂,刹那间套上外袍,从条案滚落,跪于地下。镖师裹上被子,也翻身滚落,双膝着地。苟史运的重剑,横在了镖师的脖颈上,一手拽起夫人的头发,低喝道:“畜生!你两个还有何说?”

夫人低声涰泣,一个字也不肯露。

镖师心知,这场大祸无可逃避。可叹自己,初为童仁堂袭杀,被人救活,还得再次被杀,难道自己的命,注定丧在这子乌县剑南门?突然迷信起来,自己名乃子建,子乌剑南莫非子无建男?三国名士,与卧龙诸葛亮齐名的庞统,号凤雏,不是殒命于落凤坡么?既然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莫强求吧!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强求何用?自己一死,若能挽救夫人,平息事端,也是值得的,既便和盘托出,苦苦哀求,活命与否也只占五成,夫人可就遭殃了!想夫人待自已恩深情重,将她卖了,岂是人子所为?若苟史运不信,愈发自取其辱,害了夫人,里子面子都丢了。

想到这里,镖师痛下决心,磕了两个头,低声道:“一为谢恩,二为赔罪!在下亏了行止,污了夫人清誉,罪无可恕,唯有以命相抵!”说完,抓住剑刃一抹喉管,气绝身亡。

夫人见镖师死了,不禁骇然,抱住苟史运大腿,哭泣道;“老爷,把奴家也杀了吧!奴家闺门不严,失了贞操,不如死了......”无尽的燥热,汹涌的春意,忘我的醉迷,早消失得干干净净,无可辩解,不如不辩。

苟史运呆楞楞的。暴怒之下,宰了也就宰了,一击无果,镖师也不反抗,也不哀求,直接自刎了,令他不禁震憾。没有二次击杀,已经犹豫了,毕竟花费心血救活的,卸条胳膊卸条腿,罪罚相当算了,或慈悲为怀,将两人一并逐出,眼不见心不烦,也未尝不可——镖师既死,他抓夫人头发的手也松了,夫人求死,并非真意,墙上刀剑应有尽有,何不自刎?石墙石柱比比皆是,何不自撞?夫人的话,他只信三分,孤零零的一件外袍,不会说话罢了。

既未杀镖师,何须再杀夫人,枉背一条人命?他挥挥手,让夫人先回卧室,想了片刻,给镖师穿上衣服,插好他的剑与弓,单手携了,运足气力,翻跃院墙而出,来到埋葬五名镖师的乱石堆,重剑侧挖一坑,合葬了。

折转回房,夫人战战兢兢立于床畔,烛光下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老爷!”夫人小妾模样盈盈万福,作势又要跪倒。苟史运一摆手:“罢了!你也不用害怕,我不杀你,明天请学堂先生写下文书,送你回娘家便了。”

夫人的泪扑簌簌落下来。

请学堂先生写文书,这是要休她啊!爹爹是穷秀才,当年见苟史运憨厚耿直又会武功,将她许配了,说实在的,二十年来,苟史运待她不薄,又护又疼,很少家务劳作。同龄的村妇,富的浑身臃肿,满脸赘肉;穷的更甭说了,全身黑瘦,脸生褶皱,再穿上灰褂灰裤,早成老太太了。

二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早已习以为常,唯觉得单调无聊。与丈夫熟得不能再熟,掀不起一丝涟漪,就像吃菜没放盐,淡瓦瓦的,饿不死而已。若镖师不出现,日子再无味,仍能过下去,而镖师充满了新鲜有趣,触动了内心的柔软细腻,按捺不禁,呼之欲出......休了自己,信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老爹,一准没脸活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终会弄得人尽皆知,到时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人戳脊梁骨,活着比死了都难。思前虑后,夫人横下心来,决绝道:“老爷,奴家对不住你,罪该一死,求老爷念在两儿一女的份上,还是把我杀了吧,就不要羞辱我老爹了!”

苟史运黑着脸坐在床尾,一语不发。他也深知厉害,休书一出,两家必将势同水火,世代为仇,而绿帽子戴在头上,他枉为掌门人,枉为大剑客!杀了她,这时却下不了手,想想苟不教、苟不理和火火,翻江倒海一般,虎目里流下泪来,无尽的悲哀和愤怒……

四更将尽,苟史运拿木棍将门顶死,拽小鸡一般,一把拽过夫人,剥开外袍,两手捆了,光溜溜吊于梁上,找出软鞭,朝背上抽起来。夫人任其施暴,不挣扎,挨顿毒打,兴许大祸可免——鞭子落在背上,疼痛难忍,她硬是咬紧牙,一声不吭。几十鞭子下去,夫人雪白的背上,布满数条血痕……苟史运将其放下,解开绳子,俯放在床上,取出金疮药,涂抹一遍,盖上被子,自己除掉外衣一旁侧卧,扭脸向外。

抹上金疮药,有些蜇,一时更痛,夫人在被窝里,压低声音哎呦着,恰似偷偷叫床的声调。苟史运按捺不禁,刚要狼奔豕突,心头猛一寒,啪地自搧一掌,起身穿衣,开门走了出去。

今夜星光黯淡,今夜月色凄惨,今夜寒风乍起,今夜黄叶遍地……苟史运如同受伤的野兽,暴怒着,躁动着,简直想撕开自己的胸膛!他在练武场里,一拳又一拳砸向粗大的木桩……五更了,没有人醒来,大地沉睡着,人也沉睡着。

他走出大门,执班的弟子穿着棉衣,靠墙睡着了。

“啪!啪!”两耳光下去,弟子惊醒,本能地就要还手,惺忪的眼认出人来,忙恭敬地问候:“师父,您回来啦,家里平安无事!”苟史运没搭理,继续沉脸朝外走,瞧两棵小树不顺眼,呼呼两拳,拦腰斩断了!值班弟子惊惧,揉揉眼睛,笔直地站好,朝远处观察。

苟史运失魂落魄,习惯性地下山,经过第一个拐角,又走了几百步,到了第二个拐角,没等拐弯,声音传了过来,由远及近。

一个细声道:“不远了,前面就是剑南门。”一个粗声道:“跑这么远的山路,恐怕还得无功而返!那么多地方,都扑空了。”细声的分析:“不一定!兴许这次就成功了!江采莲来的子乌县,板上钉钉的事了!也打听清楚了,上一拨人就是巴掌镇失踪的,县里的武馆,咱查过了,剩下的就这剑南门了——她想安全,必然找又偏僻又安全的地方躲藏,这破剑南门倒是不错的选择。”粗声的提醒:“宗主交待,江采莲会武功,剑南门也有练家子,据说是江东四侠铁罗汉的徒弟,他们人手多。”细声的激将:“害怕了不是?害怕了你就回去!那江采莲不过险峰剑客,铁罗汉重伤之后能教出什么徒弟来?瞧你吓的,我一个人立功,你不要眼馋。”粗声的反驳:“我哪里害怕了?大敌当前,鲁莽不得,轻敌是要吃亏的。”细声的道:“什么鲁莽?纵有劲敌,也不足为虑!咱悄悄的,先用熏香将他们迷倒,一个一个捆了,严刑拷问,不行就宰几个,杀鸡骇猴,不信他们不招——啊!谁?”

苟史运紧贴山石,屏声静气,一个字也没拉下,待听到熏香、宰人等字眼,肺已经炸了,满肚子火正没处发泄,偏有人送上门来了,细声的刚一露头,他便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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