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冬至（1 / 2）

我不知道他写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但终归都不会是我喜欢的。

农历冬月十八，冬至阳生，春又来。

前些日子，膳房里的刘嬷嬷向我引荐了她在沉鸾行宫里的同乡邵嬷嬷。

刘嬷嬷和邵嬷嬷都是北方人，故而很是擅长做面食，尤其是邵嬷嬷包的饺子最是可口。昨儿晚上她们就来求见我说是要问问我冬至的饺子要吃个什么馅的好。

对这个我素来也是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这种用薄面皮包裹着蔬菜肉类馅料的食物，即使不是我喜欢的甜口，也是如何都好吃的。

于是便说了个只要不放肥肉，其余的让她们看着办就好。

一大早的，膳房里的嬷嬷们就开始忙活了。就连祁艳和翠萍姑姑也跟着去一起包饺子了。

我睡醒起来，在两个小宫女的服侍下梳洗更衣完，便也想着要去膳房凑一凑这包饺子的热闹。

刚一到门口就听得里面热闹非常，擀面杖擀面皮的声音，菜刀剁菜和肉的声音，还有热油浇在馅料上的滋啦声，听着就很温馨。

刘嬷嬷在给众人讲着她小时候冬至时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的热闹情景，比如她娘亲说‘冬至早上不吃饺子，今天一定会冻掉耳朵’这样逗小孩的俗语。

几个年纪小的小宫女下意识的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缩了缩脖子。惹得屋子里一片笑意荣荣。

“皇后娘娘不进去了吗？”

见我站在门口半天没有迈步的打算，跟在我身后的小宫女不解的小声问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进去了，本宫进去了怕是大家会不自在了。”

我又瞧见站在我身后另一侧的小宫女满是好奇的偷偷探头往热闹里瞧。

“你们俩也进去一起吧，讨个好彩头。”

“那...娘娘您呢？”

“本宫今儿还有没处理完的事儿，就不赶着你们的热闹了。”

两个小宫女闻言朝我恭敬的行了个礼，我理了理衣袖佯装转身准备离开。

见我如此，她俩这才你推我搡的往屋子里去。

我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方才停下了脚步，理了理衣摆在离膳房不远处的廊下坐着，听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就好似自己也瞧见了那些热闹一般。

回廊边的枝头上落满了雪，可是枝杈上的叶片却还是绿色的，几只小小的麻雀胖胖的，并着小脚，叽叽喳喳的，在枝头上不停的蹦跶。

它们一动，就会震下些雪花，所谓撒盐空中差可拟。

叶片微微的晃动，凉风吹来，扬起雪花一片。

偶尔这些胖胖的小鸟蹦跶到地面上，规整的落了一层的薄雪面，霎时被印上了一串小脚印。

显得可爱极了。

我时常有一个冲动，就是想要抓一只小麻雀，揉一揉它们鼓鼓圆圆看起来就很是柔软的羽腹。再拿指尖点一点它们圆圆的小脑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我前些日子去梅园瞧了，枝头花苞欲开，抱团枝头，我还交代了掌管梅园的宫女们，要时刻注意着些，等着花开时要拿着小瓷瓶去集花蕊上新生的露水。

回头用这梅花香露泡茶喝定然清香无比。

我今日穿了一身挂着白色兔毛的青色衣裙，衣摆不大，走起路来十分轻便。

不在宫中就连这衣服配饰也都不用做过多的讲究，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也有些冷清。

昔年在家中时，丫鬟婆子总是围起来一群，各房姨娘，各屋孩童也是热热闹闹的。

采薇成天也是笑嘻嘻的，私下里在母亲与林嬷嬷瞧不见的地方，她还会跟我抢大伯母做的糕饼果子吃。

冬至，一天三餐也总是有饺子，每每采薇都能吃一大碗。将两个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像一只小松鼠。

她们不与我们在一处吃饭，我用过饭就到她们屋子门口等着，采薇为了早点和我在一处，便吃的很急。

林嬷嬷就总是嫌她吃东西不雅观，皱着眉，板着脸，偶尔忍不了了还会拿筷子的另一头去打她的手，采薇就一边嚼着嘴里的饺子，一边含含糊糊的嘟着嘴喊疼。

是了，以前就算是在家中，采薇也总是会因为我受罚。

跟着我进了宫也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不是被这个打就是被那个罚，要不就是为我没完没了的担心，脸上的愁容就像是经年的浓雾没有一天是散的去的。

......一直到最后，还是因我而死。

这是第一个没有采薇的年，也是第一个冬至我没有了采薇的陪伴，也不知采薇可吃到了饺子没。

膳房里的笑声一波连着一波的传来，我真的很想要靠近那边的热闹，但我的身份，我这个人似乎都很难融入进去。

他们做宫人的说来也很是不容易，背井离乡，在这深宫之中守着重重冗杂的规矩，低眉顺眼的做着伺候人的活。

明明都是好好的人，但就因为出生比不上我们，便只能为奴为婢，一口一个奴婢奴才的，若是有选择，谁会愿意为奴呢？

说来矫情，若是我有选择，我宁愿从来都不在这高位上坐着，就当我镇国大将军府的小姐，守着母亲过寻常的富贵日子。

离殇站在我对面的回廊上，他还是穿着身黑衣，墨发高束，手里拿着他那柄通体银白的宝剑。正定定的望着我。

离殇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但也是个很可怜的人。

我常想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忠心。他说因为我是第一个将他的性命也算作性命的人。

这话其实光是听来就很让人觉得有些悲凉，就像是一个久处寒冷中的人乍然感受到温暖一般。

但我所做的这一切，我所对他说过的话不过都是寻常的话，可是换来的却是他尤为炽热的回报感情。而我对他是一种如何的情感呢，大致便是真的利用。

我厌恶皇帝，瞧不上太子所做的卑鄙行径，更是讨厌他们将人命视若草芥，讨厌猜忌，讨厌.....所有种种。

但我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与他们似乎真的是一类人，一类的卑劣之人。

“皇后娘娘为何独自一人坐在此处？”

离殇绕过回廊，行至我面前，朝我行了个礼，又小心的解开了自己身上穿着的厚披风，犹犹豫豫的为我披上。

我瞧着他笑了笑，拢了拢还带着他温度的披风，道：“本宫是来瞧热闹的。”说着我指了指膳房的方向：“你听多热闹啊！”

离殇微微抿起了唇角，垂下了眼眸：“娘娘坐在这，是瞧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