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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今日与君歌一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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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王凝之住的小院,王兰提着草药,回到山上,径直去了客房,站在门口:“谢姐姐,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门没关。”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轻轻推开门,王兰走了进去。

小小的屋子里,干净素雅,只有墙壁上挂着几幅字,字迹或飘逸,或朴素,或灵动,或沉稳。

一张桌子就在窗户边,上头摆着一小坛花。

谢道韫就坐在床边,一袭单薄的白衣,手里拿着一卷书,手指轻轻地点着书页,可是袖子边上的手腕,却缠着一点布,还有淡淡的药味从中散发出来。

而她白皙的脖颈,也缠着些丝布,只不过她本身皮肤极白,乍一看上去,仿佛那些丝,只是领口一样。

“谢姐姐,明日的草药准备好了,你记得要换上。”王兰放下手里的篮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多谢妹妹。”谢道韫微微一笑,嘴唇也有些发白,不过她的眼眸,还是一往既往的明亮。

“我刚从书院里来,兄长已经清醒多了,今儿还食欲不错,还怂恿着徐有福去后山偷鸡。”王兰笑着开口。

谢道韫低下头,轻轻一声笑,“还真是没心没肺。”

“姐姐,你为什么要瞒着他呢?这次你为了救他,又烧伤,又中毒的,更别说那些毒针还是他的,怎么……”

王兰喝了好几口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闻言,谢道韫瞧了她一眼,反问:“你觉得,要是你兄长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王兰很仔细,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有点儿不确定,慢慢回答:“想不出来,兄长做事儿一向天马行空,不过肯定会想法子答谢你就是了。”

“对,那你还觉得我该告诉他吗?这臭小子一向看我不顺眼,”说到这里,谢道韫声音明显有点不爽,“要是他知道了,还保不齐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来示好,到时候反而成了我的烦恼。”

“就比如,他知道我喜欢看花,所以就把山上的花都给摘下来,摆在我屋外,两天时间,全都干了死了,然后山上也变得光秃秃,你觉得是好事吗?”

讲道理,王兰很想说不会这样的,但是又实在不敢打包票,只能尴尬地又喝了口茶,在心底吐槽几句,怎么这个兄长,就这么不着调?

“可是,你父亲都来信了,再有半个月你就离开了,难不成永远都瞒着他啊?”

“瞒着,”谢道韫口气直决,“就是因为快要走了,我可不想再给他费心了,烦得很。”

“对了,谢玄呢?”

“跟着徐有福下山去了,有福打算去钱塘买只烧鸡给兄长,省的他惦记我家的,好像还要去徐婉那里玩。还请了我家刘大爷去兄长那里候着了,不过刘大爷也不乐意去,兄长那张嘴,实在是吵闹。”王兰哭笑不得。

“哼,有其主必有其仆,主仆俩,就没个好东西!”谢道韫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恼恨地骂了一句。

王兰眨眨眼,摸不着头脑。

……

柳絮纷飞的时节,钱塘的天空里,时不时也有几只晚放的风筝在轻轻飘着。

鸣翠楼里,随着老先生那一句‘欲知后事如何’响起,场面又一次热烈起来,不过这次大家都是在笑着骂上两句,怪他又吊人胃口。

而老先生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拱拱手,还和几个相熟的约着等下街边品茶下棋。

“有福大哥。”小丫抱着已经编织好的花样,从后头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坐在徐有福旁边,和谢玄大眼瞪小眼。

看了会儿,小丫一边和徐有福聊着,一边从身边的小包裹里,取出颗糖来,递给谢玄,谁知道谢玄不屑一顾:“我又不是小孩,吃这个作甚?”

“真不吃呀?这可是我清晨起来,去排队买到的,这几天钱塘来了个庐陵那边的果商,这是他家自己做的,美味得很噢。”

说着,小丫轻轻撕开包着糖果的彩纸,把一颗碧绿色的糖塞进嘴里,顿时就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呀,真甜!”

看着一边谢玄都快流口水了,还是在装模作样地假装研究着自己的指甲,小丫和徐有福对视一眼,偷笑两声。

“小丫,把糖果都拿出来,谢公子,你帮我带些回去给王公子。”徐婉抱着琴,走了过来,恰好看见这一幕,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小丫,开口吩咐。

小丫闻言‘噢’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掏出一个小包来,里头都是色彩缤纷的糖果,递给了谢玄。

谢玄眼睛亮亮的,第一次发现这个大姐姐似乎也不错,让自己来带,要比徐有福强多了,最起码这些糖果也没个数,自己路上偷吃两颗,肯定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有福,公子今日如何了?”

徐婉当然明白谢玄的那点小心思,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开始问起王凝之的情况。

“精神好多啦,吵着要吃鸡,我这不是下山来买烧鸡了么,要是晚上他吃不到,估计就要连夜去偷山长家的了。”徐有福悲叹一声,又说道:“徐姑娘,你不是说打算去看他吗?”

“嗯,过些天吧,最近比较忙。”徐婉只是笑笑,轻轻端起茶杯,却在翻滚的茶水中,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早晨,天边的火烧云。

三日前,清晨,明亮的朝阳驱散了夜的阴霾,柔和的清风轻轻滑过,让奔波了一晚的徐婉,终于轻松了一点。

抬起手臂,用剩下的半截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等反应过来衣袖已经焦黑,忍不住无声笑笑,看了一眼身边靠在树上,衣衫破烂,形如乞丐,昏迷不醒的王凝之,她又把目光转向河边打水的那个身影。

昨夜,谢道韫将她和王凝之带了出来,为了避免山上来人,连夜奔逃,可是大火已经将旁边的马儿惊跑,于是,谢道韫背着王凝之,整整走了一夜。很难想象,她那么清瘦的一个人,居然有这样的力量。

虽然自己也很想帮忙,可是实在背不起来王凝之,只能在路上搀扶着谢道韫,一同行走。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他。”

恍惚间,水壶到了面前,徐婉笑了笑,抿了抿干枯的嘴唇,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这才问:“为什么?他不是一向与你不和么?这次以后,他再也不敢跟你放肆了。”

“哼,我不稀罕他的感激。”

谢道韫的衣服也有些破烂了,只能撕开王凝之的衣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不过她露在外头的手臂,已经被火烧的发红,甚至还有些地方都发黑了。

而她的手指,也有几个水疱,甚至还有几个地方在流血,看那样子,是针!

“你?”

“嗯?”谢道韫皱了皱眉,顺着徐婉的目光看过去,‘哼’了一声,“本来要推门窗的,谁知道推不开,手探进去反而有毒针,逼得我爬墙上房。”

说到这里,还瞪了一眼那边人事不省的王凝之,没好气地鄙夷着:“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徐婉只是笑笑,眼神却有些莫名,问道:“那我该怎么说呢?”

“我会编个故事,告诉徐有福,让他来跟你讲,先把这个死人弄回去,免得治疗不及时,还真死了,那我就白费力气了。”

望了望城门,已经打开了,谢道韫走上前,恶狠狠地掰开王凝之的嘴,灌了点水进去,又把水壶递给徐婉,“擦擦,脸上都是灰。”

等到徐婉大略洗了洗脸,两人对视一眼,谢道韫走到树边,揪住王凝之的领子,手段粗暴地把他拽起来,徐婉帮着又一次把他扶到谢道韫背上。

谢道韫的身子明显矮了几分,也不再挺立,只是闷闷说道:“走吧,趁着这会儿人少,赶紧入城,不然还要被人围观。”

徐婉点点头,扶着王凝之的身躯,跟在谢道韫的身后,往城里走去,看着眼前那个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却一声不吭的身影,嘴唇轻轻启合,无声:

“你不稀罕他的感激,是稀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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