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交实情芮哥不值救 蕃客乱蛮子围开封(2 / 2)
赵桢淡淡笑了笑:“程卿家今日又劝朕切勿平允,又反驳老聃之论,究竟有何高见?”
“并非反驳,臣只是另瞧见几番道理。”程琳手拱得益发谦敬,“世人皆知春秋之末,梁国小①,楚国大,而梁又正值养精蓄锐,待与赵国、韩国瓜分晋国之际,额外战祸能躲则躲罢了。小国向大国表现德行,实是无奈行为,根本谈不上以德报怨,充其量算避祸就福的务实之举。而楚国身为春秋霸主,面对梁国用瓜示好便还以重金,其价值在谁看来都不相称,可这种邻国献利,百倍以还的行为,倒是从周天子至宋,做主中原者皆力行不辍的姿态。”
赵桢明知故问:“程卿家,中原可是我大宋之地,你道理中梁国楚国似乎套不到当今状况。”
程琳察觉到赵桢在给他扣帽子,不急不徐地解释道:“在今次争执上,自然辽西为楚,余国为梁,而本朝则是承载他们边亭灌瓜之沃土,任凭梁楚千般斗恶,亦只是做掌上舞罢了。”
“宋为沃土...”赵桢思量着笑道,“这话不错,可沃土之则,不正是‘王道荡荡,不偏不党’吗?”
“但陛下,便是土地亦有淮南淮北橘枳之分,怎好不偏不党呢?”程琳语气庄重,丝毫不被赵桢激到,“诚如故事所言,梁楚结怨,两边瓜田歉收;梁楚互信,两边瓜田丰产。对梁国来说,助楚浇瓜为的不是回报,而是自己有瓜;对大宋来说,歉收丰产尚在其次,只怕歉收久了,两国即会放弃耕种,届时空置下来的,则是沃土本身。”
赵桢明白这话是在提醒他:大宋重商,而海外市舶的利润,若经营恰当,“(按宋高宗的话说)所得动以百万记”,是以万勿小觑诸国间的钧权之术。
毕竟能在御街开店的蕃客,有一个算一个,皆与它国贵胄大贾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留住他们,亦是对外有所牵制。如果无法平息几国矛盾,来日牵制消失无踪,毁了朝廷颜面是轻,倘连岁末进贡都受到波及,不止难获厚利,更损毁外藩汇聚中国之盛况,实可谓得不偿失。
“故事讲得很动听。”赵桢的称赞是细雨入泥,须臾之景,不见水花,“但朕不理你有多少埋怨,诏令却早早的颁下去了,今天辽人一胡闹,朝廷便替他们添减诏令,传到余国耳中,你就不怕被外邦轻看?”
程琳:“恕臣直言,辽人那边终归能试着安抚,兹要令他们先消停一下,把话听进去,一些或明或暗的办法斟酌着来都可以。所以臣仅盼朝廷拨一些人在沿街蕃店做日夜巡检,莫让干戈再起。”
“巡检是开封府的分内事,你同朕讨什么人?”赵桢故作惊奇。
程琳心知话都讲得这般敞亮了,皇帝仍在给他钉子碰,惟有不要面子的说:“傩礼上贼人骚乱至今,开封府军巡司始终在各个巷口严守,多数坊巷每三百步便有一所军巡铺屋掌夜间巡警,未尝怠慢。但月初,皇城使王(怀节)大人,自称奉命‘挑选军巡司中最有力气的将士入皇城司’,致使开封巡检无人更替,根本挪不出多余人。”
他顿了顿,看赵桢一副记忆恍惚的模样,又补充道:“除了士卒,臣求陛下也派出几名国信所大小通事和礼宾院党项语译。窃以为,与蕃客掂斤分两,用言辞相通者更为方便,但最近两部公务似乎相当繁杂,臣调遣不动。”
国信所的主事人一向由入内內侍省都知充任,程琳这些话已经直白到算是在殿前告周成奉的状,而礼宾院归属的鸿胪寺素来不参与具体工作,最后的执行仍由礼宾院自己掌管。赵桢于是道:“往后此等小事,无需搬到朝堂上说,你去找礼宾副使赵从演解决一下即可,周成奉,你也看看国信所在忙甚么。”
①刘向在《新序》里没有记载这个故事的时间,但在别的故事中提到梁王时,梁王有召见范蠡,所以梁王应该是与范蠡同时期的魏桓子,那时候魏国尚是晋国六卿之一,还没有特别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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