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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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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这回得跟着市台的老师们好好学学!”邢虎脸上陪着笑,急忙又和其他人握手:“小龙,小波,又见面了。请请,先上楼喝点儿水。”

来到邢虎的办公室,他急忙给大家沏茶倒水。家山心里惦记着河道的情况,说:“邢哥,别忙了。这种天儿,不渴。我就问问你,这场雨,咱们县里的气象台咋说的?能下多大?”

“县里报的是大雨。请各级部门做好防汛准备。按往年的经验,这都八月十四号了,都到八月中旬了,应该不会下大。但是,啥事也没有绝对。”

孙波走到窗户前往外看,突然像发现了新闻似地说:“好像比刚才小了!街上开始有行人了。”

陈家山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镇定地说:“如果下不起来,我们就按原计划,去走河道。县城东边这段是大凉江吧?河道平时是个什么样子,邢哥?”

“嘿嘿,平时都是干的!一片石头瓦砾,也没人管。七八年子没行过洪了!”

“哦!要是真下起大雨来,会有问题吗?”

邢虎皱了皱眉,慢慢地说:“那得看多大!要像零九年那样,下游的那些村子就有危险!”

“就现在这个雨量,要是下一天,是不是也受不了?”

邢虎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然后回过身冲着家山说:“现在至少是中雨啊!下一天肯定不行!”邢虎走回来,端起茶杯递给家山,笑着说:“要我说,你们也甭着急。下这么大雨,没法拍吧?县里也有防汛抗旱指挥部,下面如果有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反馈上来。”

家山端着茶杯,在屋里踱起了步。他在想这期报道该怎么做。

司机牛亚平时到了目的地都是在车上待着。今儿不行了,不能开窗户,实在憋闷。只好也来到办公室。一进门,邢虎很客气地让他座,把茶水递给他。家山见到牛亚,又想起了刚才的惊险一幕,心里顿时有了判断。他打消了立刻去河道拍摄的想法。觉得眼下安全才是第一位。

孙波凑到牛亚旁边,嬉笑着问:“刚才是不是吓坏了?”

“可娘的吓死了!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过来了。再慢上一秒,哎,就一秒,咱几个就交待了!你信不信?”

“信信信!”孙波如捣蒜般地点着头。

家山、小龙脸上也现出了惊悸之色。

“咋啦?遇到什么情况了?”邢虎一脸疑惑地问。

小龙因为没有目睹到那一瞬间,心力还稍微宽裕,便通过想象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

邢虎不无惊讶地说:“哇,听着就很悬啊!你们几位都是福将。但是后面,可不能再冒险了。”说完,看了看墙上的表,笑呵呵地说:“这不快十一点了。一会儿咱们去饭店吃个便饭,给陈制片和几位兄弟压压惊!”

也许邢虎一句话说到了他心里,牛亚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好像一分钟也等不了了,马上就要去饭店的样子。看着没人动,又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说:“一会儿我可得喝一杯,压压惊!现在这小心脏还扑腾扑腾跳呢!”

陈家山对牛亚的冒失劲儿有点不满意。人家邢虎还没提喝酒的事,他倒先提要求了。有失大台记者的风度。但看到他那个可怜样儿,又不好意思责备。便笑着问:“看你这架势,下午是什么也不想干了?要是雨停了下去拍片,怎么办?你得开车啊!”

“哟,嘿嘿嘿。还得下去啊?”牛亚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然后举起手,把大拇指和食指捏到一块,比划着说:“我就抿一小口。一点点就行。闻到酒的味道,我心里就踏实了。”

“哎呀,什么一点点啊!井潢可没有这规矩。端杯就是三个!不喝你就甭想走。”邢虎兴致高涨起来。

孙波脸上也恢复了红润,高声喊道:“我可知道你们井潢的规矩。在北江二十三个县市区里,你们井潢是最能喝的。也不是酒量多大,就是不怕醉!”

“井潢人是热情好客。不让客人喝好了,那多不礼貌?”

听着他们聊天,陈家山心里又担心起来。他担心中午真要是喝起酒来,下午的拍摄可就泡汤了。他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块吃饭,赶紧问道:“邢哥,中午还有谁啊?”

邢虎怔了一下。他会错了意,以为陈家山在问有没有更高的领导陪着吃饭。迟疑着说:“一会儿我跟刘台打个电话,让他跟宣传部汇报一下。”

“不不不!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家山往前跨了一步,晃着俩手阻拦道:“恰恰相反,我的意思是尽量别招呼那么多人。人多了,事儿多,礼节多。不喝两杯都过不去。但是今天我们下来不是喝酒的,是来拍片子的。下午没准还有一场恶仗要打呢!”

“咹?是啊?那我就不跟刘台说啦!?”邢虎半信半疑。

“对对对,可不要说了。一会儿咱们一人一碗打卤面,热乎地吃了就挺好。”

牛亚听了陈家山给中午饭定的调子,有点不快。扭脸往墙上看。孙波拍了他肩膀一下,冲他笑了笑,说:“下午拍河道,你的车要出大力气。中午好好睡会儿。上次拍永阳河,平陉县那一段的时候,那路多难走啊。那河道都烂成啥啦!片子播了之后,据说他们书记都怒了,给水务局的局长处分了。”

孙波一席话,邢虎却听得真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邢虎急忙拿起手机发了个微信。他突然意识到,陈家山一行人这是下来曝光呢!他们真要是把大凉江河道的问题也拍出来,县高官问起责来,最后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因为是他接待的。发现问题不上报,这还不得扣个“思想觉悟低,责任意识差”的帽子?一开始他之所以没有往上说,是因为这两年财政紧张,招待费一减再减。像陈家山这种制片人级别的下来,没有公款可以招待。他只能是看在朋友的颜面自掏腰包。即使往上说了,领导也会躲着装不知道。但是,听孙波说到报道另一个县的情况后,他觉得性质不一样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邢虎站起来,满面春风地说:“陈主任,咱们往饭店走吧。宣传部的高部长在饭店等着我们呢!”

“什么情况?”家山一脸意外,茫然地问:“不是咱们自己吃个便饭吗?高部长怎么又知道了?!”

“刚才刘台在微信群里布置任务,让我们密切关注雨情。我顺便就说了一句你们来了。结果刘台就跟宣传部汇报了。高部长说一定要见见你。这不正好到饭点了,就一块吃饭吧。”

“哎哟,高部长是副部长还是正部长?”

“副的。主管新闻口的。”

“他不会张罗喝酒吧?我可是没酒量。”

“嘿嘿,高部长可是喝一斤脸都不变色的水平!”

“我的妈呀!”陈家山一脸担心地站起来,不情愿地带着几位小兄弟往饭店赶来。

井潢县招待所是一栋四层的老建筑,藏在沿街商铺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风雨中更显陈旧。即使这样,在这个山区县里它仍是最好的饭店。下着雨,来吃饭的人并不多。大厅和走廊里,散发着浓浓的霉潮味。楼梯拐角处,服务员正在墩地。墩过的地面上,升腾起一种令人干呕的酸臭。像是墩布在洗涮时,沾上了垃圾桶里的剩菜汤。走进二楼的雅间,里面坐着的三个人立刻站了起来。邢虎急忙介绍。

“这是高部长,这是宣传部新闻处的韩处长,这是我们刘台长。”

市台摄制组的弟兄们跟几位干部一一握手。陈家山已经有七八年没来过井潢,跟这些领导都不认识。大家坐定,寒暄了几句。高部长便吩咐上菜。家山四处瞄了几眼,没有发现酒,心里不仅窃喜。

高副部长坐在正位,拿出东道主的姿态看着陈家山说:“家山,你们冒着雨下来拍片,看河道的行洪情况,这敬业精神我们真是比不了。”说完竖了竖大拇指,接着道:“中午咱们好好吃,填饱肚子下午好干活!”

家山双手合十举了举,一脸认真地说:“我看这雨要是这么一直下下去,大凉江下游那几个村子会不会出问题?已经下了快五个小时了吧?”

“不到。九点半开始下的,到现在不到四个小时。”邢虎急忙补充道。

“咱们抓紧吃饭,吃饱了我们就下去沿着河道看看。”说完,陈家山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凉菜。

高副部长看着陈家山着急的样子,脸上也现出几分慌张。好像陈家山说赶紧吃,吃完赶紧下去的话触痛了他的神经。他搓了搓手,用试探的口气说:“咱们现在有纪律,工作时间中午不能饮酒。但是……今天,天气这么冷。一会儿还要到山里工作……是不是喝一点,暖暖身子?”说完,直勾勾地盯着市台的制片人。

大家都把目光看向陈家山。

陈家山愣了一下,马上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说:“没有准备,酒就不要拿了,咱们留着肚子下回再喝吧。”

话音还没落,韩处长一歪身子,一只胳膊在桌子底下一掏,两瓶白酒迅速被他提到了桌面上。然后呵呵笑着说:“可不是没准备。陈制片,我们是怕你不喝,所以一直没敢往上拿。这是高部长从自己家拿的酒,要不咱们都尝尝?”

高部长和刘台长也陪着笑,一眨不眨地看着家山。好像都在等陈家山下命令。他只要说一声“来一杯吧”,哪怕说一句“就来一小口”,大家就会感恩戴德,欢颜尽开。

陈家山此刻很纠结。从内心讲,他不想喝。甚至连饭也不想吃。但是看着这几位县里干部的神态,如果他拒绝了,后面的气氛就会非常尴尬。下去拍摄还有可能受到阻拦。

此刻,邢虎、赵小龙和孙波也都用眼睛盯着陈制片。尤其是牛亚,那眼神几近于乞怜。大家都没有动筷子,都在看着陈家山一粒接一粒地吃煮花生米。半天,才见他缓缓地说:“要不咱菜和主食一块上吧,愿喝的就倒一杯。”

“得嘞!我就说陈制片是个痛快人。来吧!”韩处长三下五除二拆开酒盒,拿出白酒给每个人面前都满上了一杯。赵小龙拿起杯子,说不需要。韩处长一把抢过杯子,嘴里嘟囔着说:“你喝不喝的先倒上。咱们开个场,后面就随意。”

陈家山突然意识到,只有自己在夹凉菜吃。好像大家都在等一个开场的仪式。他本是知道这些规矩,但刚才一纠结,下意识地就拿起了筷子。他不好意思地看着高副部长,说:“高部长,您多见谅,我就这一杯。你开个场,然后咱们就随意。”

“好好好。来吧,兄弟们,感谢市台的领导们。”高副部长端起了杯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红润起来:“来吧,第一杯咱们干了,后面随意。”

陈家山端起酒杯,湿了一下嘴唇,就悄默声地放下了。不想被韩处长一眼发现,他站起来走到家山身后,端起家山的酒杯,像请求又像命令似地说:“第一杯必须干了!怎么也得给高部长一个面子!还有你,小龙,干了!”

陈家山和赵小龙驳不过情面,只得喝掉。

牛亚收起了自己的杯子,满足地说:“我就这一杯,一杯足矣!”

陈家山一杯酒咽下,也满脸痛苦地说:“就这一杯,就这一杯。服务员,主食一块上吧。”

“好好好,主食一块上!”高副部长也下了命令。

韩处长和刘台长顾不上考虑陈家山的情绪,先向高副部长敬酒。然后,又逮住没说不喝的孙波敬了一杯。

陈家山、赵小龙和牛亚,也不言声,闷头吃饭。

高副部长知道吃这顿饭的目的。见陈家山不领情,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家山,前面几个县走河道的时候,是不是他们书记不太高兴?处理人啦?”

“没有没有!没那么严重。我们是想通过报道,发现问题,然后把问题呈现给当地的水务部门,让他们引起重视。绝不是要跟谁过不去。上次在平陉县拍永阳河的时候,他有段河道的堤坝几乎没了,不远处就是一个村子。隐患特别大。我们报道后,他们书记看到了,就找水务局长谈话了,让他积极整改,抓紧完善。这不很好嘛!我还计划着,从咱们这儿回去后,再去平陉,跟进,追踪报道他们修补的进度。让老百姓放心嘛。”

“哦,原来是这样!”

这时,门吱呀一响,服务员端着打卤面和烙饼进来了。

看着一碗一碗的打卤面摆上桌,陈家山的心总算塌实下来。

刘台长端起酒杯,用兄弟般的眼神看着陈家山,说:“家山,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哥哥再跟你喝一个。喝完这个,咱们就是兄弟了。你……”

话没说完,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咣咣”地响了起来。他迅速地拿起手机接通。听着里面急促的声音,脸色开始由红变白,肌肉抽搐起来。来不及挂电话,他就转脸对着高副部长说:“高部长,下游的黑水坪闹水哩!防汛办已经派人过去啦!”

陈家山噌地一下站起来,冲着赵小龙几个人说:“不吃啦!咱们也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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