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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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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江兰快速把眼神从手机上抬起来,摆出了诗人的架势:“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好!”雅间内传出了叫好声。

“继续继续!”

……

柳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

吕东: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

罗江兰: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

“韩主任输了!该东姐了。一二三,啊哦,喝酒喝酒!”

……

“一二三,柳南喝酒喝酒!”

……

罗江兰:我把我看家的一首诗拿出来啦。听着:爱君笔底有烟霞,自拔金钗付酒家。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

牟少男瞪着江兰看。

……

吕东: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

……

柳南: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

“放宽规则,是名言就行!原创也行!只要你能马上说出来,就是你当下的心情。男士既要帮着说,也要帮着喝酒。”

……

韩鹏:自静其心延寿命,无求于物长精神。

……

牟少男:野花偏艳目,村酒醉人多。

……

刘思北:武大郎玩鸭子,啥人玩啥鸟。

“我操,这是啥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想起来了随口就说。”

……

牟少男: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

刘思北: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

韩鹏:嗯……嗯……此刻没心情。

“喝酒喝酒!”

……

六个人渐入佳境。闷倒驴酒劲儿颇大,不一会儿,就有人摇摇晃晃起来。

忽然,雅间的门被推开。服务员引着一位男士走了进来。

服务员看了看意识尚还清醒的几位客人,最后盯着牟少男说:“各位老板,这是我们的李总经理,来看望大家。”

牟少男急忙站起来,走出座位,上前握手。大声笑着说:“李总,生意兴隆啊!今天这一桌客人,可都是贵宾哦!”

李经理频频点头,连连称是。

“我跟你介绍一下。北江广电台新闻频道总监吕东吕总,著名电视时政新闻栏目《北江新闻》主持人罗江兰,著名电视民生新闻栏目《北江零距离》的主持人柳南、刘思北。”

“哟呵呵,知道知道。昨天在电视上还看到二位哩。今天总算见到本人了。幸会幸会!”李经理激动着,上前和柳南和思北握手。

出乎意料。大家都没想到,在兆州最有名气的是资历最浅的这二位。

“唉,不对。二位主持人的领导在那儿呢。你应该跟领导先握手。”少男对这位不讲政治的经理没了好气。

“哦,好好好!”

“最后一位,隆重介绍,民生网采编部主任韩鹏!”

“幸会幸会!”

……

“各位领导,觉得今天的饭菜何如?还算可口吗?”李经理小心翼翼地问。

“还行还行!非常好!”大家纷纷表态。

“您,我该怎么称呼?”李经理转脸看着牟少男。

“哎哟,我以为你们认识呢?我给你介绍,这是海天律师事务所著名律师牟少男。据说,是你这儿的常客!是吗,少男?”韩鹏又站了起来。

“嘿嘿,算不上常客。来过几次。”

“哟哟哟,我错了我错了。牟律,还有什么吩咐?”李经理一脸虔诚。

听见“牟律”这个词,少男一翻白眼。平生最恨别人叫他“牟律”。萍水相逢,无心纠正。他凑到李经理耳边悄悄说:“你们这儿还有什么拿手菜,给赠个菜吧!”

李经理往饭桌上瞅了一眼,发现特色菜基本都点了。便有点猜不到牟律的意思。扭脸看着他,也不言声,等牟律明示。

“就你们那个‘鲍汁驴圣’,我们几位男士都想体验一下。”

李经理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因为鲍汁驴圣属于百元以上的大菜,最后他咬着后槽牙说:“好好好,我马上安排。”他端起酒杯,向大家敬了一杯酒,转身撤了出去。

……

大家正在高谈阔论,一道热腾腾的新菜上桌了。牟少男一脸兴奋地介绍:“这可是这里的镇店之宝。各位动筷尝尝吧!”

“叫啥名?”韩鹏拿起筷子不等回答就要动手。

“叫什么?鲍汁驴!”少男故意藏起来一个字。

此时,大家肚里差不多都有了三两酒。三位女士,都喝红了脸。借着酒力,她们开始“吐真言”,开始进入真性情的自我展示状态。吕东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见有新菜端上来,马上一指韩鹏,喊道:“停停停!这又是作诗的一个机会。每人以“鲍汁驴”做一首诗才能动筷。必须原创!说不上来者,抱歉,只能看着别人吃。”

韩鹏一下僵住。一脸疑惑地问:“原创?还得有‘鲍汁驴’?这难度有点大了吧?这道菜恐怕要成摆设了。”说完连连摇头。

“怎么可能!堂堂民生网的韩大主任,这点事儿就把你难住了吗?我先来。”吕东说完,挠了挠头皮。

韩鹏连连伸手,让吕东请。

吕东双手捂住脸,陷入沉思。不一会儿,她把手拿下来,眼睛仍然闭着,开始一字一句地说起来。

百里奔兆州,天安问禅机。

众生碌碌求,菩萨面如一。

泉水越千秋,白云飘五洲。

归来何所悟,手指鲍汁驴。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默,很快响起了掌声和叫好声。

大家都没有想到,平时没怎么表露过才情的吕大总监,今天即兴发挥一首命题诗,竟然有模有样,至少听着像那么回事。

罗江兰和牟少男两眼放光。江兰自惭形秽地说:“佩服佩服,我可没姐这两下子。”

“别这么说,你试着逼自己一下,没准也会有惊人发现。你看看那儿。”吕东说着,冲着柳南努了努嘴。

再看柳南。她拽过一张菜单纸,拿起传菜桌上的铅笔,打起了腹稿。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她左手伸进头发里,一会儿挠一下,一会儿把笔头放进嘴里,一会儿又把写好的划掉重来。整个人完全陷入了创作的世界。上帝已经阻拦不住她写诗了。

“下面谁来?你们几位男士来一首!牟律师?”

牟少男向前探了探身子,惭笑着说:“我在你们文化人面前,哪敢班门弄斧。不过吕总非要我说,我就应个景,说几句顺口溜!?”

“好!是原创就值得敬佩。请!”

罗江兰一脸期待。傻笑着说:“行不行啊,少律师!”

牟少男低下头,双手合十,一会儿用指尖点着额头,一会儿又点着鼻头。突然,抬起头,眼睛看着天花板,说了起来。

黄金周东南偶遇,出佛门何处咪西。

佳人走进李锦记,我说就要鲍汁驴。

“哈哈哈!哎呀,这是啥呀!?”牟少男话音刚落,罗江兰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我说过这是顺口溜嘛!”

“挺好挺好!最起码还挺押韵的。说明牟律师也是有文才的人。”

牟少男冲着吕东抱拳。

韩鹏低了头。开始用手不停地捏眉宇间的疙瘩。

“东姐,我也想了两句。可以和少男律师的媲美。”刘思北举手,看着吕东。

吕东微笑着,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鲍汁驴上桌,口水一丈长。

东姐不让吃,我真要发狂。

“哈哈哈!”屋里响起了一阵欢笑声。

牟少男拍着刘思北的肩膀说:“我们这两首,合起来就是‘驴诗双璧’!哈哈哈。”

韩鹏笑得趴到桌子上,半天抬不起头。

柳南终于被笑声惊醒。她回来了,豪爽地把笔一扔,对着众人说:“我的也有了!听我的。不过,我这是不是诗,就算是词吧。”说完,她站起来,左手拿着写满诗的菜单,右手举着筷子,像要指挥乐队的样子,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金秋海天阔,壮志斗蹉跎。佛门遇知音,知音问我来为何?工作,工作。青春似火,岁月如歌。平生只求新闻志,风雨雷电奈我何?兆州有佳肴,鲍汁配驴阿。玩乐,玩乐。生活凉薄,报之梨涡。东姐领风骚,情在诗中飘。看我六君子,谁敢单挑?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静默。

全屋的人都被惊到了。突然,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吕东带头鼓起了掌。鼓着鼓着,她站起来,冲到柳南身边,热情地和她拥抱。抱完,四目相对,吕东沙哑着声音说:“臭丫头,好样的!果然有志气。从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我没有看错人!加油!”

罗江兰也被这一幕感染。脸上的神情慢慢转入沉思。倏尔,她大喊一声,说:“东姐,我也有了!”

大家扭过脸来看着她,屋里又安静下来。

巾帼有何志?我为电视狂。

美食哪家强?鲍汁驴最香。

牟少男大喊着鼓起了掌。然后,竖着大拇指,激动地说:“比我们的‘驴诗双璧’强多了。女神!”

吕东也拉长了音调,鼓励道:“新闻频道的主持人里,能作诗的,你是第一个!”

“啊?真得吗?”江兰有点得意。

“真得!很牛了!”

“女诗人,女词人,女艺术家,都诞生了。大家鼓掌。庆祝鲍汁驴终于能吃了!”思北伸手一一介绍完,拿起筷子开始夹肉。

“吃吃吃!”

“诶,好像就剩韩主任没发表作品啊?”牟少男发现了情况。

韩鹏正低着头投入地看手机。他刚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好像在寻找什么秘密。少男话音刚落,他便大喊着说:“哇,错了错了!这道菜不叫鲍汁驴,叫鲍汁驴圣!驴圣的诗,我就不会作了。菜名不对啊,一开始就是错的……”

话没说完,柳南“哇”地一声,一口浊物冲进了嘴里。她蹿起来跳到墙角的垃圾桶前,开始呕吐。另两位女士,一个拿过盘子,一个拿过碗,侧弯着腰开始干呕。好在她俩还没吃肉,只喝了口汁。

牟少男一下惊慌了脸。他白了一眼韩鹏,心想这个人真是多嘴,简直是愚钝。但又不好埋怨。突然他急中生智,斩钉截铁地看着韩鹏说:“就是故意把‘圣’字去掉的!”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韩鹏懵了。没弄清这里面的逻辑。

吕东端着一个碗,半弯着腰,无声地笑起来。笑得身子都颤抖了。看着竟像是在哭。

牟少男觉得自己闯了祸。挺美好的一顿饭,吃到最后砸了。看着几位女士作呕的样子,他内心有了深深的自责。职业习惯又让他想为自己辩驳两句。脑子一转,马上搬出了一个记不太清的名言诌了起来:“佛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色相,无人相,还有无什么相?所以,我就觉得,一道菜就是一道菜,鲍汁驴圣和醋溜白菜有什么区别?我们应该做到“无菜相”。从食物的角度来说,所有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排斥鲍汁驴……”

吕东艰难地挺直了腰,挥出胳膊让少男打住。她苦笑着说:“少男少男,我明白了,你的劝导很有用,我已经不恶心了。那句话叫: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对对对,还是吕总学识渊博。呵呵呵,胃不难受了,说明我的论据就引用对了。”牟少男说完,急忙拿起一沓纸巾,挨个给三位女士献纸。

被干呕之后,鲍汁驴圣没人再吃。刘思北咂摸着嘴里的味道,觉得还不错。想再来一口,又有些难为情。大菜“鲍汁驴圣”被临幸了一下,就这样落入了“摆设”的命运。

服务员端上来水,几位女同志漱了嘴。不好的感觉很快消失了。

吕东重新提起兴致。想想今日一别,可能要很久见不到这些人了。马上怅然若失。离愁别恨,百转千回,顿时盈遍全身。突然,她端起酒杯,噌地一下站起来,认认真真地盯着每个人看了一眼。然后,满眼泪光,神情悲壮,声音哽咽地说: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劝君更尽一杯酒,你我皆为电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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