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兵不血刃(3)(1 / 2)
离旻州越近,就越多的是避灾逃难的程国百姓,数不清的老人与孩童昏倒在黄土路边无人问津,饶是心里早有准备,可真亲眼见到何为饿殍遍野时,她还是被现实狠狠地敲打了一番,将随身所带的干粮吃食都分给了那些人,却始终是杯水车薪。
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不论是天家贵胄还是平民百姓。
而任何摧毁生命的战争,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正义凛然,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她曾经想过血尸遍野,山河破碎的样子,可如今亲眼见到,她才知道只一句现世安稳是多少人用命换来的,是多少次鲜血与黄土层层覆盖得来的。
她今日才算真正明白了哥哥曾经的一句话:
他说北境的将军们喜欢带新兵上战场,因为新兵易调教训导,只要告诉他们打赢这场仗就有生的希望,打赢这场仗就能够护一方百姓安宁,守住脚下这片土地,他们就会拼尽一切,奋勇向前。
可是老兵呢,他们上过战场,见过看过了太多的流血与绝望,他们厌恶战争,他们身心俱疲,他们害怕伤痛,他们害怕死亡。
如今的她,手里也沾上了许多条人命,她深谙此理。
惧怕死亡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没见过的人,一种是见过太多死亡的人。
她更是从未见过战场上的凌靖尘,她不知道他每次自战场归来竹苏,同苏谦和她对于战事讲述的那些风轻云淡的寥寥数语,最本初的样子竟然是这般惨烈的场面。
半路上,姜寂初与栗宿停留在路边歇息,两人平日里都不是清冷性子,可现在却一路无话。半晌后前面突然一阵骚乱,只见大家三群两伙地在哉叹着什么,震惊之中掺杂着哀呼的言语,姜寂初眉间一皱,急忙起身走上前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说什么?”
一位蓬头垢面的老妇人掩袖自泣道:“荣穆郡亡了,程国也要亡了。”
“荣穆郡亡了?”姜寂初闻言立刻拽住了那人衣袖,颤抖着语气问道:“那平昭王呢?雍景郡主呢?大熙军队攻城之后,他们都去哪了?”
那位满面沧桑的妇人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们从那边来,只看见黑压压的人铺满了城外的黄土,他们围城整整三日却没有攻城,临逃跑的时候却听说......听说雍景郡主跳城死了。”
逃难的人忙着逃难,那妇人说完便与她肩膀轻轻碰擦而过,可方才那句话却像一场冰凉的寒雨从她头顶浇灌而下,五月初夏时节,她却感到自地面向上渗出的阵阵寒气。
行至荣穆郡外,已是眼见着城关大开,然而城中一花一木皆在,郡内百姓皆受安抚并未受半分怠慢,除却大熙驻军在郡外沿线严密驻守之外,这里似乎竟没有半分战后的痕迹。
可见,从别地流亡至此的百姓只见其一,未见其二。
姜寂初将那枚带来的安国公府腰牌交给了栗宿,深知仅那一件物什便足以通行郡内各处,送走栗宿后,她自己却勒马而返,独自徘徊在郡外的小山上,隔着数千驻军营与整个荣穆郡遥遥相望。
黄昏日落,她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依靠在树边,正欲折回下山才发觉双腿早已麻木,差点跌了一个踉跄,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及时扶住了她,自他怀中抬眸而望,她竟恍惚数日如年。
凌靖尘照例解下自己披风披在她身上,低头为她系着带子解释道:“兵士禀报安国公府的人进了城,我就知道是你来了。”见她依旧神色恍惚如在梦中,他便轻柔地将她额间碎发轻轻别至耳后,低声问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姜寂初见他脸颊上的那道血痕尚未痊愈,她轻轻抚过那碎痕,有些嗔怪却更多是心疼道:“新添的伤为何不叫军医好好上药,结痂尚未长牢,你竟由着它被风吹。”
凌靖尘闻言倒是一笑,笑她每次说谎都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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