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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繁星入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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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紫林峰西面一侧的蒂瑰石壁前,顺着一路白色烬尘的轨迹再往西一直望去,便是隐于丛林尽头自悬崖高处飞流而下的绝美瀑布,素帘垂直下落.围绕着乳白色的朦胧薄雾,沉沉击打在石壁突出的岩石上,如天际玉宇中的仙露琼浆,又似碧玉霎时粉碎的绝代风华。

“这片飞瀑本就极美,没想到落雨时更美。”

江柒落猛然转身却与他的眼神意外交织在了一起。

凌靖尘立刻收起方才片刻间望着她的失神,转而凝视着远处瀑布,故作轻松地说道:“这飞瀑其实是有名字的。”

江柒落倒是立刻有了好奇心:“它叫什么?”

“空繁。”

“何解?”

“虚空落泉,似繁星入海。”

“嗯,确实不曾辜负这名字。”

“那你是觉得这名字更独特了?”凌靖尘眼眸之中霎时便泛起了光。

“是你的解释更独特,临时起意便能想的这么巧妙。”江柒落转过身来故意笑着看了看他,而后又转了回去,只因原本忍着不想戳穿,奈何此人实在有些得意了。

凌靖尘顿时有些沮丧,往前稍微一倾看着她的侧颜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名字是我起的?”

江柒落倒是很淡定地答道:“除了你,谁还有如此闲情雅致,给一个瀑布起名字?”

“你只说,恰不恰当?”他依旧执着地等着她最由衷的评价,眸间泛起期待神色。

身边人实在太过幼稚,她无奈而浅笑着回了一句:“绝配。”

虚空落泉似繁星入海,碧瑾年华却赴身战火,层叠之浪虽暂时卷走了因离别而染上的浓重气氛,却不会推迟终将到来的结果。

两月后的临行之夜,他与她皆彻夜难眠,不知据此数百里的边境会是什么样的惨烈与触目惊心。

临近深夜子时,凌靖尘实在睡不着只好换上衣服提起剑前往庭院中练习了一套八转惊锋,收回剑势转过身来看到她房中同样燃起的微微烛火,伴着深夜的安宁与寂静,他突然明白了何为留恋。

翌日一早,江柒落送他下紫林峰,两人一直走到竹苏山下近邻小镇的郊外。

凌靖尘想着昨晚的暗夜烛光,他说道:“柒落,宿城的灯笼很是有名,我不在的时候你若闲来无事,便可以与师姐一同去那里逛逛,不要总是一个人闷在紫林峰。”

江柒落敷衍式地点了点头,她一向不喜什么看灯,自然也不太适应他这种独特的告别方式。

凌靖尘见状只好继续说道:“那个,我......我去北境,可能时隔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能往竹苏寄信,所以你不用隔三差五的下山取信,多累啊。”

江柒落先是一直看着他也不说话,后来听到他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嘱咐,实在无语。

谁隔三差五的下山,就只为了取他的信?

凌靖尘自然拜托过师兄师姐,让他们在他不在的时候多看顾些江柒落,但显然,她并不怎么喜欢经常与旁人有过多的共处与来往,除却日常的问候与师父布置的功课之外,她一向不怎么下紫林峰前往主峰,后山更是不怎么去。

想到这里,凌靖尘也估计着时辰不早了,他从竹苏直接去遂州营与兄长会合,若今日不能够到达下一个州郡,便要在野外宿营了。

“柒落,我走了,你要保重啊。”说到这里,他也有些黯然,明明他才是离开的那个,怎么总是在嘱咐留下的那个,他牵了缰绳正欲上马,谁知道下一刻便被她拉住了。

她眼神虽然有些躲闪,却依旧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我不叫江柒落......我是朔安姜家的姜寂初。”明明带着浅笑,她眼中却饱含惆怅与释然,就像解开心中经年已久的枷锁一般,虽然带着些许的痛与苦,但更多的是走出孤独的救赎。

那是他带给她的救赎。

箫寒夜愈寂,曲陈月如初,这便是她的名字。

“我在紫林峰上等你回来。”目送他离开,她回过神来竟有些惘然若失。

终有一日,他会拜将封王,然后彻彻底底地离开竹苏不再归来。

他第一次上战场面对的敌人是北漠崇缅部,好在最后因惠瑟部与崇缅部的争端而提前终止了这场战争,怎么也没有料到,他回竹苏的日子竟比预计的提前了两个月。

归来已是夜幕,在长宁二十三年二月十六的这一晚,他踏雪走上熟悉的紫林峰,石阶两旁的树上每隔二十步之距便为他亮着一盏灯火,每个灯笼都设计制作的颇有新意,是宿城独特的手艺。

江柒落站在灯火尽头,只身一人在庭院前准备燃放孔明灯,提前许下她十六岁的生辰之愿。

山下小镇放着明亮的烟火,炫彩的夜空之花就在眼前一朵一朵地绽放,绚烂的烟花持续着刹那的繁华,而后消散在三千夜色之下,空气之中还依稀剩下焰火燃烧后的痕迹还有已经消散殆尽的声响。

山如玉的暮冬,静如水的良夜,一切复归于沉寂。

在烟花消散的夜空之下,她转过身便看见了归来的他。

“寂初。”凌靖尘一步一步走来她身前,第一次开口唤她原本的名字,竟没有任何突兀的感觉,似乎前世今生他都该是这样叫她的,“我回来了。”

江柒落起初欣喜,复而有些担心地仔细看着他,看了一圈抬起头问道:“可有受伤?”

凌靖尘的皮外伤早就在回程途中默默长好了,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

随后他从怀中拿出两张信笺,有些惭愧的说道:“回程有些着急了,沿路也并没经过什么好地方,没能为你准备生辰礼。”说完,把其中一张画有海棠的信笺放入她手中,继续说道:“这西江城的生辰信笺有个流传百年的传统,好友双方共同写下今岁生辰愿望,封于坛中埋入红梅树下,待五年之后再启出来,若愿望尚未实现,那时双方便要为彼此实现当年之愿。”

说来实在是缘分,他们二人的生辰竟是同一天,只是他年长她一岁。

江柒落倒是觉得新奇,拿着信笺在灯火下看了看,便示意他随她去庭院中的书案上写字,谁知道他都写完了,她还没有拿笔,凌靖尘有些不明白的问道:“你怎么不写?这个很灵的。”

“你方才说要写今岁之愿,是吗?”

“那是自然。”

“我今年的愿望已经许完了。”

上苍待她何其厚,前一刻的愿望,在下一刻就已经实现了。

凌靖尘先是有些吃惊,想了想,便转而摇头笑着说:“今夜是二月十六,现在未到子时,所以还不算二月十七,也就是说,你方才许的不能算成生辰愿望。”

江柒落听罢,低下头想了片刻,提起笔仔细写了几个字,写好之后她便立刻拿走扣着贴在胸口处,挑眉看着面前不安分的他,略微嗔怪地说道:“我自己的愿望,你看什么?”

“若五年之后依旧没能实现,我可是要帮你完成的,到时候我还是得看。”

江柒落依旧故意当着他的面淡定地折了起来,随后先他一步放进了小酒坛中,带着尚未完全流逝的桃花酒香,她想了想后说:“那就五年之后再看。”

随后凌靖尘也将自己的信笺折起来同她的放在一起,二人朝着茗山走去。

“雪天路滑。”江柒落担心夜晚路黑,山路两侧的微光并不足以替他们照亮脚下的路。

这一次,他却并没有伸出手臂让她扶着前行,取而代之的是他主动握紧了她手腕,两人隔着衣袖接触,举止恰到好处而不显半分突兀。他走在前面替她留心脚下,心里同时也在期待着红梅落雪之景,以致于并没有留意到她嘴角泛起的微微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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