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苦命人(1 / 2)
“说起来你这同学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老爷爷惋惜地摇摇头,“大年三十,这家的女主人去世了,听说是得了癌症走的,后来这屋子就没人了,这孩子应该是和小姑子回老家办葬礼去了。你也别等了,天都要黑了,快回家去吧。”
老爷爷说完,挑着扁担,走了。
宋小檩却始终愣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整个心脏都骤然缩紧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刚刚所听到的真相。
阿蓝阿姨去世了?
怎么会???
虽然身体残疾,可遥记得几个月前,阿蓝阿姨的气色明明很好啊,怎么会突然就得了癌症去世了?
除了难以置信,余下的全是震惊。
恍惚中,宋小檩猛地想起那时,女人蹒跚离去的背影消失在了冗长的黑暗里,那肩头的黑发夹杂着丝丝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落寞而孤寂地远去,如今,再抬头望向这座深陷进暮色中随风荒芜破败的房子,空落落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短短的岁月里,早已物是人非,终究是东流逝水,叶落纷纷,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最后什么也留不住。
蓦然,她鼻尖一酸,泪流满面。
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和下巴掉落在雪地上,凹下了小小的一个坑,把周遭的雪融化成水,晶莹剔透像珍珠,却有无尽的悲伤。
阿蓝的这一生,真的太苦了,丈夫早逝,无依无靠,只能拼命起早贪黑地干活努力撑住一个家,后又遭遇无妄之灾,失去双腿,成了一辈子都只能坐着轮椅的残疾人,不仅自己遭罪,最疼爱的孩子也因此变得叛逆又堕落,可好不容易她的那个会读书的好孩子终于又回来了,一切都在慢慢走向正轨,苦了大半辈子,原本以为老天有眼,幸福要降临了,但她……却得了不治之症。
生命尽头的最后一刻,她一定也很舍不得她的阿丞吧。
可为什么这个世界,厄运偏偏专挑苦命的人呢。
在这个漫长又寒冷的冬季里、在这个喜气洋洋、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春节里,段易丞永远失去了他的母亲,那个爱惨了他、他也爱惨了的母亲,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为他喜、为他悲、为他忧了。
宋小檩简直不敢去想段易丞的痛。
要如何去想呢?
犹如白纸无从下笔,亦心如刀割。
她一个局外人都感到心痛不已,更何况那是他的母亲!
当年,她年纪尚小,与父母相处的日子不过六年,那段记忆在岁月的沟壑中慢慢淡去,可回想起来,她仍旧痛不欲生。
但他同她不一样。
一个是懵懂无知的小孩,一个是稳重成熟的少年。
他与他的母亲整整朝夕相处了十八年!这其中的感情又要如何割舍?
割舍不了的。
亲情,是永远也割舍不了的东西。
也许在失去母亲的那一刻,他早已痛得心脏麻木,没有一点知觉了,但在往后的无数个日子里,他会想起与母亲的点点滴滴,想起母亲手洗的外套、想起母亲做的饭菜、想起母亲织毛巾的一针一线……他会无比怀念、日日思念,那时候才是最痛的,因为想念的破坏力是巨大又强烈,不仅仅是窒息,而是窒息之后还会有千斤重的铁锤狠狠砸上来,一锤一锤,在体无完肤之时又会出现一把利锥,猛地刺进心里,搅得五脏六腑都疼,跟着化为灰烬,恨不得就这样死去。
世间皆苦,却苦不过最亲的人不在自己的身边。
从此,无人问寒问暖,烟火再美也只能自己一个人看,团圆的日子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过,思念再强烈也只能偷偷藏进心里,曾经在面前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阴阳两隔,只能望着那张黑白照片,对着天空、在墓地前自言自语,似乎唯有这样,记忆里的容貌才不会逝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最后,宋小檩抬头再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颓败的屋子,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泪水一瞬涌出眼眶,她转身离去。
***
但没想到,关于段易丞的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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