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同道中人(下)(2 / 2)
“你们不愿从军打仗,是不是担心我会差你们去打和你们一样生着蓝眼珠卷头发的英国人美国人?”杨秀清说着,看看赵杉,笑道:“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你早已收了洋神父的重礼,做了许诺。”
“殿下要放弃上海?”肯能吃惊地瞪大眼睛。
“不是放弃,是暂缓用兵。”杨秀清正色道:“待到天国伐灭满鞑后自然是要收归回来。”
肯能摇头叹气,连呼可惜:“眼前明明就是最好的机会,却白白丢掉。”
杨秀清听了他的言语,脸色瞬间为之一变,从椅上起身,对赵杉道:“他们既然不愿意入营从军,就留在衙署中听差做事吧,你看着安排便是。”说完,便走了出去。
赵杉问询了那四人的各自意愿,却并没有立时便做安排,只让他们回去等候消息。
赵杉送走肯能等人,心中却就莫名的抑闷起来。
这一晚,杨秀清口中的“夜夜不空”空了。两人在各自的被筒里动也不动的静静卧着,他们都在竭力压制一种可以近似形容为追悔的情绪。而赵杉做为事情的决议人,在压制之外,还势必要做出明确态度。
她用缄口不提视而不见的方式做着无言且再坚定不过的表态。尽管那一整夜,她一刻也没有停止自问:她对葛必达神父的许诺,于未来的军政外交大局究竟是利是弊?而这些利弊又会怎样深远影响支配她命运的国与家?
木已成舟后的无谓纠结最是虚耗精气,赵杉一宿不眠,次日起来时,只觉着从头到脚由肌到骨无一处不沉重。
因为还未能从那纠结中抽脱,她仍然用夜里的旧有方式做着所谓的表态。在与杨秀清同桌吃早饭时,自始至终把脸紧紧绷着,一句话也不主动去说。大概是心照不宣的缘故,杨秀清也是一语不出。
赵杉闷闷地吃了小半碗饭,便搁下碗筷,只说去问梅阁看书。杨秀清也不多问,由她去了。
赵杉在问梅阁又做起了“裱糊匠”,黄雨娇在旁边给她打下手,见她面色晦暗眼皮青肿,笑着揶揄:“瞧这样子定是忙了大半夜,该如胶似漆粘腻的很啊,怎么大早上的就做劳燕分飞了?”
“干就好好干,不愿干就一边呆着,少在这里扯皮碍事。”赵杉绷着脸,冷冷丢出一句话,便背转了身去,自忙手里的活计。
“我有正事问你,别一张口就赶人啊。”黄雨娇把粘了浆糊的手在围裙上擦了两把,凑近上去,道:“昨天你在燕誉堂招待的那几个洋人到底什么来历?”
赵杉只顾低头做活计,随口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黄雨娇道:“就是觉着奇怪啊。我跟梅姝正带钰影在池边看鱼,他们忽然就从树丛里头跳了出来,紧接着,又见傅学贤带了十几个人奔进园子,说是搜拿妖奸,不由分说就给他们上了绑。后来又听说你把他们都请去了燕誉堂亲自招待。这从阶下囚忽然就成了座上宾,不是很奇怪么?”
赵杉没有心思与她详说内情,只说那三人是肯能带来的同伴,因迷了路误走去园子里,被傅学贤误当做奸细拿了。
黄雨娇听完,却嗬嗬笑将起来:“原来是那个洋水手来了,怪不得呢,连日的你侬我侬,一朝就如冰似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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