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让一切都结束在这一世代（完）（2 / 2）

有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画面。

有母亲病逝后，那个男人才姗姗来迟，年幼的自己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的画面。

也有倔强而孤傲的自己站在人群中，对每一个神态谄媚地想上前搭话的人都送以怒目。

……

……

每一幅画面都是一段记忆。

而这些记忆虽然全部与自己有关，但却好像不属于自己，因为它是以第三者的角度存在的。

它们蜂拥着挤入自己的脑海，重新填补上了那一份份空白。

卫山河很冷静，也很清楚这一切恐怕都和小守有关。

在自己最后的记忆中，小守爬上了远处的一座高山，向他们的方向开了一枪。

用的是……

那把枪？

对了，那把枪是彼岸！

是苍澜星座第九代天命之器！

顾苍澜……苍澜军团……卫字兵团……万军帝国……游子闲……黑王……

这一瞬间。

伴随着某道开关的开启，一连串熟悉的名词强势无比地闯入他的脑海中！

卫山河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激荡。

直到许久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眼底有复杂之色涌现。

原来自己遗忘的竟是如此重要之人，重要之事……

小守应该就是顾苍澜那家伙的后人吧？

真羡慕这混账玩意竟然能拥有这样出色的后人啊！

团长在心中感慨着。

而就在这时，前方白雾突变。

……

“山河，我要走了，我走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好似在说着自己要出差公干一般。

年轻的自己一脸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即使是就此永别，在这个男人口中也好似暂时出门一样。

男人沉默地站在他的面前，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冷眼相对的儿子。

最后。

这个男人轻轻握住了儿子的肩膀，认真道：

“山河，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怪我一直没有给你一个温馨的家，但是……”

他顿了顿，又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道：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很多时候我真的没办法，因为有些事总要有人牵头去做，总要有人牺牲……”

“所以每次牺牲的都是你？”

仿佛每一个字都带刺的话语从年轻的自己口中冷漠说出。

男人凝神了许久，方才平静道：“是的，因为我继承了苍澜的天命，如果连我都不愿牺牲，那还有谁来为这座星座的未来负责？”

年轻的自己一字一顿，宛若对着仇敌道：“我并不讨厌你，但我讨厌这个该死的星座！它让我失去了我的母亲，也让我的父亲从未承担起丈夫与父亲的责任！你永远别想让我继承你的位置！”

男人脸色苍白，似乎这番话远比儿子厌恶自己还要更伤害他。

他的背微微佝偻了下来，不复往日的挺拔，目光黯淡而无光，沉默许久。

直到很久后，男人才嗓音沙哑道：

“山河，这个冰冷的房子并不是你我的家，你看窗外，你看到那些笑着的人了吗？我可能没法留给你太多东西，所以我将整个苍澜星座都留给你，你要永远记住，苍澜星座就是我们的家！”

年轻的自己倔强而冷漠地别过头。

直到男人默默地走出这间屋子。

他就这么走了，永远离开了苍澜星座，一去不回。

外界偶尔会传来他们的消息，譬如他们打到了哪座宇宙，在混沌海上前行了多远，遇到了哪些势力，战果如何……

直到他们进入了混沌领域。

再无音讯。

而那时早已消失在大众眼中的年轻的自己，遇到了一个改变自己一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叫做顾苍澜。

他以苍澜为名，他说要继承历代先祖的意志，他说要结束持续了整整八代的宿命，让苍澜的战士们自由生存在蔚蓝的天幕下！

彼时茫然的自己，选择跟上了他的脚步。

而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自己终于明白父亲当年的意思后，可那个男人却早已不见了。

他叫卫山河，取自守卫山河故土之意。

这个名字并不来源于那个男人，而是来自母亲。

真正醒悟的那一天，他才意识到了这被他忽视了很久的关键点。

原来不仅仅是父亲，母亲同样希望他能守卫整个苍澜星座！

……

……

万年后的卫山河恍惚而失神地看着曾经的自己。

他在心中轻声对着父亲说道：

我还是如你所愿了。

我做的应该还不赖吧？

我应该没有给你丢脸吧？

我……

没有给这个名字丢脸吧？

而就在这一刻。

一只宽厚如当年一样的大手轻轻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这陌生成谜的白雾世界中，那道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山河，你做的很好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上无数倍！”

那个男人一如当年地站在他的身后，轻声道。

团长身躯一震。

……

……

聚拢而来的风涡并未退去，反而愈发狂暴，映衬着天上的雷暴。

风雷交加，这是宛若末世般的景象。

顾守睁开眼，沉默地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彼岸

他的面色苍白无比，失去了血色。

哪怕是练就了【周天守御流】，并接连突破了第二第三重血限的身躯，也在这一刻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形态完全展开的彼岸，所需要的能源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但是……

他还不能就此停步。

他要带团长和大家一起回家！

大家重新得到的记忆他也看到了，在这静止的时间裂隙中，他看到了大家最珍惜也最在意的时刻。

顾守重新牢牢握住彼岸，抬起了枪口，对准了眼前的世界。

他答应过大黑要想尽一切办法为大家找回遗失的记忆。

如今。

他做到了。

而他也曾对着自己放出了要力挽狂澜，拯救所有人的豪言壮志。

所以。

他必须开出第二枪。

这一次顾守没有填充子弹，而是在沉默中汇入气脉中的源力，汇入自己的精神念力。

宛如上了赌桌的赌徒，倾尽所有，赌上一切！

他的目光坚毅无比，有了视死如归的觉悟。

有人赌他天命加身，无往不胜，那么他也赌自己胜利，赌自己能于此刻创造不可思议之奇迹！

不仅是胜利，还要大胜！

——【彼岸】终结技预备中！

——当前充能中1%！

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大虚空中，传到了顾守的耳中。

他微抿着唇，神色有些恍惚。

——当前充能中3%！

为了这场战争，大家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的人和物，自己绝不能在此时倒下！

——当前充能中5%！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绝不能在此时倒下……

——当前充能中7%！

意识海……自己还有意识海！管不了这么多了！

——当前充能中12%！

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中，顾守的身影踉踉跄跄，哪怕将意识海内的池塘与大海连接，但短时间内她所能承载的力量也只能到达这一地步！

12%……

距离100%好遥远……

自己的极限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吗？

不行的……

绝对不行！

——当前充能中15%！

意志……觉悟……积累……潜力……全部都燃烧吧！

——当前充能中18%！

愈发模糊的视界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顾守感受着手心中传来的炙热滚烫，身躯颤抖着。

怎能……

怎能就此倒下啊！

而也是这一刻！！

穿越了虚幻与真实界限的鲸鸣声带着愤怒响彻长空！！！

它在回应他的意志！！！

视界灰蒙蒙的顾守没有看到，手中的彼岸枪身上的纹路在这一刻悄无声音地发生了改变！

这一件承载着苍澜第九代天命的奇迹造物，于此刻间迎来了崭新的蜕变！

它收下了一份奇迹。

那份名为“鲸”的奇迹。

……

……

苍茫无垠的虚空中。

满身伤痕的鲸幽幽徘徊在一座花海中，面前不远处是一座垂直而下的浩荡天瀑，看不见上方的源头。

它的身躯被这座花海切割出了无数细小的伤痕，鲜血从这些伤口中流出，染红了它的身躯。

但纵使如此。

它仍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一次又一次尝试着冲上眼前的天瀑。

那道威严低沉的声音一直回荡在鲸的脑海中——

【他已经做出了属于他的选择，那么你呢？】

【你做好了永远站在他身边的准备了吗？】

呜——

苍劲有力的鲸鸣声怒然响起！

带着觉悟与决意！

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作为彼此永恒的战友的自己，怎能不付出同等的觉悟！

它要出现在他的身边，它要站在他的身后，它要成为他最有力的倚仗！

恍若不知疲倦、不知伤痛，鲸有力的摆动着鲸尾，驱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在寂静无声的花海中掀起了滔天骇浪！

它的身躯上出现了更多的新伤，本愈合的旧伤也在此刻重新迸发，但它恍若未觉。

它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在花海中游曳，积蓄着冲击天瀑的力量！

红色的花海早已说不出是花的颜色还是血水染红了一切。

你在征战，我又怎能一个人游荡在此地，我会一如誓言中所言立身于你的身后，在这条未知的道路上，我们将彼此互为倚靠，永不抛弃，永不放弃……

蓦然响起的鲸鸣声中——

那道身影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卷动着花海向着天瀑冲去！

一路逆流而上！

鱼跃彼岸天！

……

在这一瞬间。

那低沉、浩大的声音幽幽叹息。

那叹息声满是伤感，似乎是缅怀着过去的故事。

也是这一刻，沉寂在无垠宇宙中无数劫期，以暗星座的身份存在的苍澜星座骤然间大放光明！

这座原本以一朵花瓣丝缕盛开的形象立于宇宙间的星座，在此时发生了悄然间的转变，最终定格在了鲸高高跃起时的姿态！

从长眠中短暂醒来的伟大者目睹了这一切，祂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苍澜第二代领袖至第九代领袖都未曾做到之事！

这是奇迹中的奇迹，是祂苦苦等待了无数劫期的变数！

整个苍澜星座都在此时从沉睡中醒来！

这一变动再度唤醒了群星之上的伟大存在，祂低头看着脚下的世界，慷慨地将自己的力量分享给了这座孤独奋战了无数劫期的星座。

祂低垂眼眸，看到了那个正在创造奇迹的年轻人。

祂又一次望向沉寂了万年的宇宙，于震怒中发声！

“让一切都结束在这一世代！”

……

……

顾守已经看不见眼前的事物，但他能感受到鲸正徘徊在他的身侧。

无比安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永恒不变的战友站在了自己的身旁，响应着他的意志！

与此同时，他感觉身边的整个世界都仿佛活了过来！

那风涡声愈发浩大，雷海于震怒中煊赫！

就好像……

整个世界都在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不是孤身一人而来！

顾守再度咬紧牙关，笔直站挺了身形，握住枪的手稳如泰山！

我说过……

——当前充能中31%！

我绝不是孤身一人！

——当前充能中56%！

我说过……

——当前充能中71%！

我会力挽狂澜！

——当前充能中85%！

我说过……

——当前充能中94%！！

我将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当前充能中100%！！！

——充能完成！

【彼岸】终结技——【忘川·鲸落】！

去吧……

让一切都结束在这一枪下吧！

坠入黑暗的年轻人如是说到。

……

……

在那吞没世界的浩瀚无俦的白光中，风涡退尽，雷海消散，世界重归寂静。

顾守感觉世界陷入了沉寂，他的身躯无力地向后倒去，落在了熟悉的怀中。

烟草的气息涌入他的鼻中。

“团长……结束了吗……”

呢喃声轻轻响起。

就如第一天见面一样，团长将小守抗在了肩上，遥望着蔓延至远方的毁灭余波，有力地回应道：

“是的，结束了，你救赎了我们。”

此时微风拂面。

远方而来的风中带着扫尽一切后的清新。

天地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