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密谈(2 / 2)
来自夔州道各地世家豪阀纷纷送上贺礼,更有无数可在偏隅跺脚震一方的大擎前来观礼。
一身贵紫四趾滚八蟒袍的李宓拱手立于台下,裴庆之着玄端服、玄衣裳,另有一位自武当山赶来主持大典的年轻道人着鹤氅对襟戒衣,袖长随身,绘有郁罗霄台、日月星辰、宝塔仙鹤等绣花图案。
李宓不动声色嘀咕一句,“魏伯阳怎么派你来了。”
曹卿相低声传音,“师兄年纪大了,不宜走动,我代师兄下山,不会弄砸的。”
李宓抽抽嘴角,然后听见道士拉长了语调,“典礼开始——”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裴庆之左手压右手,手藏于袖,高举贴额,鞠躬到底,然后起身,同时双手齐眉放下。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阙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曹卿相双指掐诀,“礼毕。”
裴庆之直身,举手加额如揖礼,鞠躬到底。
大典过后,众宾离去,李宓跟随裴庆之出城往北而去,身后有义子裴东来随行。
夔州道除却西域、北元、赵朝三境接壤的大凉关外,玉凫关便是第二雄关,衔接夔州道与中原来往要道。
雄关以北地势平坦宽广,视野开阔,关南与藏龙山相望。
玉凫关南北纵深十五里,中间有段长五里的车前峡,泾河从中流出,声若弹筝,又名弹筝峡,裴庆之在此布军,扼守天险。
大将军携李宓参观玉凫关,入关需先经由水道行十里,只见水天一色的泾河河面上,一艘战船朝玉凫关弹筝峡而去,船上刀枪林立、红旗招展,犹如一座活动的水上城关。
只见从船腹两侧伸出数十支大桨,奋力拨动河水形成排天拍地之势,最前方桅杆悬有一面‘裴’字大纛。
李宓头次跟随裴庆之见识边军,难免有些东张西望。
向后看去,义子裴东来正伫立在二人身后,在甲板上更有几十名执盾按刀甲士,虽身处疾速飞驰的战船上,身形却纹丝不动,仿佛脚底扎根在汹涌的河底。
眼见战船进入弹筝峡,两岸高峭绝壁,头顶一线天,裴庆之忽然问身旁的李宓,“如果有一天,你执掌军队,不得不与北元慕容皇图开战,你需要多少兵力?”
李宓估摸道:“大概二十万铁骑。”
“那你再估计一下,从玉凫关向北打到白城,需要多少时日,要预备多少粮草,将死伤多少甲士?”裴庆之微笑着问。
李宓犹豫片刻,终于褪去骄矜之色,摇了摇头。
裴庆之仍旧微笑着,眼神却变得闪亮,郑重对李宓道:“若南北开战,想取白城,必先取绥远。绥远是漠南之腹,西乘丰州,东下河东、上都两道,南控夔州甘、骊、凉、境四州,扼黑河而望中原。当年我只差毫厘之差便可取绥远,只可惜功亏一篑,如今再看绥远,如腹中龙关高高卡在大赵头上,如芒在背,绥远势在必得。”
李宓听了,低下头,咬了咬牙,“受教了。”
裴庆之陷入了沉默,望向浩瀚城廓,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良久才跳脱出来,低叹一声,“如今太平盛世,又有几人记得是我们拿几十万将士性命填出来呢。”
就在裴庆之沉吟的时候,战船终于驶到弹筝峡城关前,宽阔水面似乎一下子缩下去,水面起伏如同一张宽大的袍子,从下摆一些过渡到两袖。
“右舵进水道!”义子裴东来高亢下令。
顿时,战船长桨停止摆动,齐齐悬于空中,而左侧长桨仍旧奋力划水,直至将船身缓缓转向,驶入直抵城门的水道。
李宓举目望去,只见城关一半浮在水上,另一半沉于水中。
坚实的城门上攀附有一头面相狰狞的兽面,和高踞地势的城门一样,兽首张着血盆大口,伸出利爪,而两只铁锅大小的眼珠兀自闭着。
水道上上下下,隐约露出水下重重叠叠、明暗设伏的防御机关,或焦黄或玄黑的礁洞里正紧扣着无数飞弩火箭。
只要一声令下,顷刻间能摧毁十几艘这样规模的战舰。
数年来,无论春夏秋冬,寒霜雨雪,对于玉凫关的守军而言,从登上这座城关的第一天起,这样严峻的氛围就从未松懈过。
黄昏时刻,当夕阳收起醉人的红光,古老的墙廓闪出鎏金色的光辉,狰狞的墙裙裂缝与肆意生长的野草混为一色,一道振聋发聩的金鼓声突然在城门楼响起,与此同时,另一道响彻穹宇的威喝断然响起——
“大将军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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