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灵堂(1 / 1)
她最后,死都没有触碰他一下。她最后,死在了林金烽的刀刃之下。她到最后,都没有说过一句后悔。雨后的清晨,空气中总是弥漫着那股新翻的泥土的气息,与那时木屋周围的气息很像,很像。初升的阳光躲在密布的稠云之后,显得有些懒懒散散的,没有什么精神气;散在大地之上的光线:也是那么力道不足,绿荫树边,灰蒙蒙的一片。所有人都知道,秋天真的来了。而有些人,也真的走了。江毓璐和江言坐在奶奶的病床旁,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她的清醒。林金烽带着重伤的安以北坐在门外。他将他放到在椅子上,自己靠在窗户边上,看着下头那一阵哄闹。不出所料,不只是医院的谁走漏了消息。现在下面的记者已经把医院大门堵得水泄不通了,估计都在等着抓拍江老遗体出医院的第一手照片。而现在,所有江家重要人物都在国外,赶回来是来不及了。整个江家,如今才算是真正的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而这般混乱的家族内部,却只能由他,这个江家准女婿在一手支撑。电话果然响彻不停。“喂,林先生,您看江氏这里的股东都挤在公司门口了,江小姐电话打不通啊……”“林先生,我们现在只能找到您了,武氏集团那边想要终止合作,您看我们这该怎么办……”“林先生,江小姐和江少爷现在都在哪?公司这里……”他都一一耐心地回复着,解决着各种问题。“让那些股东等着,不久我就会过去。”“叫武氏集团的董事长给我打电话,当面来解约。”“江小姐和江少爷现在忙家务事,叫那几个公司高管给我谨慎办事,办不了就给我从这个位子上滚蛋。”林金烽撇了撇已经逐渐清醒的安以北,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瓶绿色药水,给他饮下。“醒醒,该干活了。”安以北闻声,咽下药水之后微微抬头,看着他平静如水的面容,淡蓝色的晶眸之中闪过一丝杀意,“是你杀了她……”“你现在打不过我,想要复仇的话,就好好活着,等你能力恢复时候,我等你大大方方地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红眼之中嵌着几分笑意。安以北冷冷笑了一声,感觉自己体力恢复着差不多了,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不狠你,要怪就怪我自己……”“这些……都是大家始料未及的,你今后什么打算?”“还能怎么打算呢……我的大金主还在里头。”安以北指了指病房里头,悲极转喜地打趣道,“再说了,科科和依依还需要人照顾……这么小便没了爸爸妈妈……”“你……”他缓缓抬起的手,又纠结地放了下来。“怎么了?”“虽然你表面上张扬跋扈的……”林金烽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你真的比任何人都,深明大义。”“无论如何……她不该把一切都怪到毓璐头上,不该杀了江家老爷……”安以北再一次红了眼眶,蓝盈莹的眸子,令人倍感心疼,“她忘了,我是经历过她一生的人,多少是非对错,我都一一看在眼里的,毓璐她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事已至此……”他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便事已至此吧……”+++++++++++++病房内,氧气罐“呼呼”地向管子里输送着氧气。除了这个“呼呼”声,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两人垂着头,都默契地一句话不说,不知多久过去了,窗外原本明烈的光也变得橙黄橙黄的……许秋英醒了,一清醒便抓住了江毓璐的手问道,“老爷子怎么样?还有救么?”她已经好久没有休息过了,被她轻轻一抓,身子便动摇不堪,“没有……已经联系丧办处了……”听到这句话,她整个人又似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重重砸在了病床上,“完了……江氏完了……江家也完了……”“奶奶,你别太过担心,一切都还有我和姐姐呢……”江言凑上前去,替她擦拭着从她那布满鱼尾纹的纹路上流淌下来的泪水。“外界都知道了么……”“医院有人走漏消息了,现在……外界几乎都知道了,都堵在医院门口,等着最新手资料。”江毓璐没有再哭,语气极其平静。许秋英撇了撇她,声嘶力竭道:“走得可是最疼爱你的那个人啊!江毓璐!你的心是石头长得吗?!”“那我能怎么办?人走了,就是走了。我现在也要像您一样,躺在这里,不省人事,撒手什么都不管,才是能缅怀爷爷最正确的方式么?”她语气强硬极了,那双布满血丝的倦眼,还在强撑着最后一点锐气,“江氏如今乱成一团了奶奶!您躺在这里一晚上了!我和江言撒开一切陪了您一晚上了!这后头还有多少事情等着我们姐弟,您又知道几分?”许秋英躺在床上,指着她的手颤抖不堪,咿咿呀呀地,最后就吐露出了几个字,“真是……真是你爷爷养出来的好孙女……”“您要是还有一点力气,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人,给你推一张轮椅来,咱们要给爷爷置办灵堂了。”她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将脸庞边上的乱发随意别在了脑后,“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就不陪着奶奶了。”许秋英冷冷笑着,气息有些不稳,“好啊……真是你爷爷养出来的好孙女。”++++++++++第二天,气温明显降下了许多,江毓璐忙到了凌晨,随意换了一件夏季的黑裙,便匆匆忙忙地赶到了灵堂现场。林金烽开着车,缓缓停在了一众媒体记者的后头,他下意识地按下了车门的门锁。“你确定要现在进去吗?”他将车窗也封的死死的,却没有将车熄火,好似随时都准备启动,“现在外面记者这么多,你一下车,他们就会围上来对你问东问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江毓璐侧着脸向灰蒙蒙的窗外看去,边盯着看,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里头,人都到齐了吗?”林金烽看了看手下人报备的材料信息,“差不多都到了,你奶奶,这会应该已经在待客了。”“好……”她看着自己这一身黑衣黑裙,心中隐隐作痛,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好,那我们也进去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语罢,她打开车锁,黑色高更鞋坚定地踩在水泥地板的水洼上,水洼打破了原有的平静,泛起层层涟漪。“快看!江家小姐来了!”不知是何处传来的惊呼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所有人,就如洪水一般,瞬间朝她涌了过来。林金烽脱下了自己的黑色西装,连忙用自己的外套将她包裹进了怀里,而自己挺在她的前头。安以北见状,护在江毓璐右侧,用手拦下了几名冲动的记者。“江小姐!请问江老爷是如何身亡的!是突发疾病猝死了吗?!”“听说江老爷曾经卧病在床许久,请问是否属实!”“江小姐!那么江氏集团接下来的下一位继承人,是您父亲还是江言呢?!”“江言是私生子,请问也可以承担继承人的位置吗?!”所有的话筒,所有的灯光,都指向了她。她最终还是被一浪,一浪地推向了风口浪尖。江毓璐靠在林金烽温暖的胸膛之上,面色极其严肃,语气也十分冷硬,“这些问题,我过段时间会一一回答大家,请大家先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办理我爷爷的后事。”林金烽和安以北,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用手臂活生生地给她拨开了一条道路,用身躯死死地抵住了那些不礼貌的“话筒”和“相机”。终于,她满身狼狈地站在灵堂门前。而正对着她的,是爷爷那张黑白遗像……一向严肃的他,难得有一张照片是面目带笑,慈祥可人的……可最终……还是用在了这样的事情上面……她缓缓地捂住了嘴,看着黑白照片上那个和蔼慈祥的老人,伪装了许久的强硬在那一瞬间全部都瓦解了……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想让自己的呼吸可以均匀一些,可慢慢堵塞住了鼻腔,和一直掉下来的热泪,都在告诉她,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林金烽一边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一边拥她在怀中,慢慢地扶着她朝灵堂前沿走去。这一条路,很长,很长。-“爷爷!你别老板着个脸啊!瞧着照片拍的多严肃!”那年二十初,她站在摄像师后头,一会作着鬼脸,一会做一些奇怪的动作,只为了摄像机里那个正襟危坐的老人可以不禁一笑。-“璐璐?怎么不开心呢?又被奶奶说了么?”那年十八,他为她力排众议,给了她江家独有的位置。-“我要让所有人都尊你,敬你,因为你永远都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最宠爱的孙女。”她走到头时,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她拿了一旁的三根线香,点上,插到香坛之中,插了三四次,插得很板正。许秋英坐在一旁的轮椅上,由江言推着,宾客一来,江言便将她扶了起来与宾客们致谢。她刚刚坐下,便见到江毓璐被两名男子搀扶着走了进来。“你像话吗?这里是灵堂,来的都是重要宾客,你左扶一个,右搀一个的,给谁看?还不够丢江家的脸的?”她阴阳怪气地同她说话。江毓璐本不想看她,却见后头又有三三两两的宾客前来上香,便抹干了脸上的泪水,朝着许秋英走了过去,微微鞠了个躬,温温和和道:“奶奶辛苦了,这边还要劳您操劳。”许秋英也见到了来人,由江言扶着起来,和宾客们致谢,又拉起江毓璐的手,“没事,这里有我,你去忙吧,和那边的叔叔伯伯们多说说话。”江毓璐见宾客走了,手自动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小声冷冷道:“奶奶,爷爷现在还没出殡呢,我不希望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还看见你我在他的灵堂之上如此不和睦。”许秋英坐回了轮椅上,没有说话。“就算是为了爷爷,您也给我几张笑脸,可以么?”她拉了拉林金烽给自己披上的黑色外套,走到了灵堂一侧。还没等安定下来,外头便开始了一阵哄闹。有人不顾安保人员的劝阻直接闯了进来。林金烽一下子便提高了警惕,他眼神示意了安以北。安以北立马挡在了江毓璐的身前,冷眼看着,带着三四个人闯进来的人物。江言也下意识地挡在了许秋英的身前,警告道:“什么人?没有录入过资料的人不能进来,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么?你是想让我们报警么?”那个带头的男人,穿着一声浅蓝色西装,是整个灵堂之内,除了黑白黄以外,额外的一抹鲜艳之色,甚至惹眼。“你们江氏集团,还有没有一个能管事的了?”他左看看右看看,眼里满是鄙夷,“啧啧,你瞧瞧,亏得江老爷子风光了一世,最后都留下了什么。”“一老,一女,唯一一个看得过去的,还是个私生子,你瞧瞧你们江家……”安以北向前走了一步,抵在了他的面前,不让他继续靠近灵堂的位置,“你想干什么?这里是灵堂,你最好放尊重一些,你别逼我打你。”、“哟,这又是江毓璐养得哪个小白脸?一个个的,怎么都牛气冲冲的?”他一脸轻松地打趣道,然后将目光撇到了躲在江言身后的许秋英,“你爷们,没死之前,和我们武氏集团签了个合同,这么些年,你们江家也没个掌事的,把我这个项目搞得一塌糊涂,现在他也走了,他答应的东西我也没拿到,你们老是找那群废物来搪塞我!你们真以为我们武氏集团很好欺负是吗?”江毓璐拉了拉安以北,自己与他对视着,“那您合同带了么?”那个男子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甩到了她的面前,“就这个,你自己看。”林金烽眉头紧紧蹙了一下,眸中的暗火渐渐燃烧了起来。江毓璐摊开那些皱巴巴的纸,细细地阅读着,“不好意思,这份合约已经失效了。”“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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