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纪冽好声劝道：“好了好了，看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谢无郁看了眼趁势赶紧跳到纪冽身后的洛麟，啧啧道：“胆子还是这么小……”

谢无郁本想把面具甩开，却忽然觉得有些异常，手下的触感也太真实了些，倒很像是真人的面皮，难道显赫世家的面具也比普通人家的还要真实？

谢无郁捏着那张薄薄的面具左看右看。

那面具十分诡异，不似寻常面具的青面獠牙，而是一张薄薄的布满疙瘩的湿润滑腻的假皮，没有五官，丑陋的褶皱和横列的血盆大口几乎占据了整张脸。

谢无郁揉了揉那个面具，细细端详，自顾自问道：“洛麟，你们这里有人失踪吗？”

洛麟没想到他话题跳这么快，愣了一下回答，“没有啊——”

纪冽见谢无郁一直盯着面具，俊俏的脸上没了往常的嬉笑神色，他上前一步，也凑到谢无郁身边看着。

洛麟见状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看着两人，“一个丑面具有什么好看的。”

马甲掉光的某人：形象什么的，还是算了，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谢无郁闻言，挑了挑眉，也不看他，“是啊，不过一个丑面具，也把洛小公子吓到上窜下跳啊。”

洛麟一梗，忽然觉得他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怜的洛小公子此时还是对自己的胆子还是很自信的。

“别怪我没告诉你啊，你看你们城内有这种面具吗？”

谢无郁一双纯黑的明眸闪着微光，似黑夜中烁烁不定的萤火，此刻望向洛麟的眼中多了几分认真。

谢无郁说着把面具递给了纪冽，他一向喜欢志怪侠盗的话本，也许会有些新的发现。

洛麟漂亮的小脸上满是疑惑，这能有什么奇怪的？虽说无阙城是洛家独大，但也不乏一些富贵的商贾人家，若是有些独特的癖好，也不足为奇呀！

洛麟抱着他的剑，轻嗤一声，“有没有我不确定，但像你这样专门对这么丑的面具情有独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谢无郁：“……”

这小子根本就不和他在一个频道上！

洛麟还是隔得远远的，仗着谢无郁打不着他，眼神挑衅地与谢无郁对视。

纪冽：“……”

洛麟你信不信谢无郁能就这个距离把你整得满地找牙？

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者无罪啊！

两人的视线仿佛夹着噼里啪啦的火花，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这时纪冽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个面具……有些蹊跷，照理说，市面上买卖的面具都是普通人家以陶土等廉价材料做成，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也可以专门用金银等贵重物为原料叫人定做，但毕竟与人的皮肤不同，这些面具的触感是干燥粗糙的。”

谢无郁侧头听着纪冽的分析，心中有了思量，直接忽视对面还在瞪着他的洛麟。

纪冽顿了顿，面色复杂，“这个面具显然……太过于真实了。”

洛麟虽然一直盯着谢无郁，但也在听着纪冽的话，他心里一紧，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漂亮的眸子只能愣愣看向纪冽手上的面具。

是……他想的那样吗？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怀疑。再怎么仿制，也会有破绽，倘若完美得没有破绽，那就值得怀疑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圆月还隐匿在黑色的云朵里不肯出来，有几个弟子过来点亮了城墙上的灯盏，幽幽莹光照在脸上，更添一丝隐秘。

在三人的一阵沉默中，浑厚有力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洛麟一下子回过神，糟了，要是他父亲发现他带着谢无郁进来，他会被打死的！

“你……你们先躲着，不——我和你们一起躲！”

洛麟慌慌张张的抱着剑就要逃窜，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犯了什么事呢。

可是无阙城内都是三尺高的城墙，他们能躲到哪里去？

见谢无郁无动于衷，洛麟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你疯了，我父亲见到你在这会打死我的！”

谢无郁：“……”

纪冽：“……”

“想躲也躲不了啊。”

纪冽看着谢无郁微微黯然的脸色，很是善解人意地替他说道。

洛麟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我们跑快点，就——”

“洛麟！”

光是听着声音，三人身体俱是一僵，动作仿佛都被放慢了一般缓缓转过身。

说话之人剑眉英挺，黑眸锐利，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一出来，洛麟就像是兔子见了鹰一般，默默缩起了脑袋。

洛云淼此时正站在三人的不远处，身后跟着一人，确切的说，是一位女子。

洛麟被吓得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刚想开口解释，又忽闻一道温柔的嗓音响起。

“阿麟，阿朝！”

淡淡的月光下，洛青菱一身淡蓝色长裙，云带束腰，端庄娴静，面上不施粉黛却是一派的清丽无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里此刻仿佛漾着浅浅的笑意。

谢无郁恍然，眼眶蓦地有些湿润，他唇瓣微张，定定看着眼前之人，声音轻得仿佛就要消散在空气之中。

“阿姐……”

几人的反应各异，纪冽僵直着身体不说话，趁着夜色模糊悄悄把面具藏在了身后。洛麟在听到洛青菱的声音后就知道又得救了，脸上掠过欣喜而侥幸的神情，一时忘了他老爹还在身前，兴冲冲地喊了声，“姐——！”

洛云淼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鹰般的眼神，配在一张端正刚强的英俊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

怪不得他的亲儿子洛麟都怕成这样，把他当洪水猛兽。

洛青菱快步上前，抬头望着谢无郁有些微红的眼眶，微凉的手摸了摸他的头，温柔道：“阿朝，回来就好。”

谢无郁点点头，复又看向她身后，朝洛云淼行礼，“洛城主。”

虽然他母亲是洛云淼亲妹妹，但是如果洛云淼不肯承认他这个外甥，他也不会卑躬屈膝地舔着脸要求人家承认。

洛云淼对谢无郁，可谓称得上厌恶的程度。他实在是不耻自己妹子这个生养在土匪窝的孩子，每次洛青菱都亲自带他进来，自己虽不喜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谢无郁虽然每年都会来，却从未与洛云淼见过面。

但洛青菱却是不同的，她自小体弱多病，向来多愁善感些，洛云淼一向最是心疼这个自小患有心疾的女儿，当下也不敢在洛青菱面前对洛麟还是谢无郁发火，只能点头应下。

“好了，既然来了就进去吧。”

“衔景，安排谢公子……”

洛云淼转头吩咐，三人这才看到后面还有一人，刚才竟然无一人察觉。

洛云淼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没来得及问谢无郁旁边这位小兄弟的名号。

纪冽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模样乖顺，他拱手行礼，“城主，在下名为纪冽。”

洛云淼看他一眼，收敛了一下迫人的气势，“……还有这位纪公子的住宿之处。”

那人隐在月光都找不到的黑暗角落中，只听得声音低沉微哑，他恭敬地应了声，“是。”

洛麟看着他老爹撂下话就直直走向自己，垂下头，悄悄往谢无郁身后挪了挪。

他的小动作落在洛云淼眼里，气得洛云淼重重哼了一声，留下几人还在原地便走了。

洛麟呼出了一口浊气，如释重负，抚了抚胸口。

没过多久，前方传来洛云淼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还不快跟上来！”

洛青菱对谢无郁温柔一笑，牵着他的手，先跟了上去。纪冽跟着两人身后，后面洛麟回头看一眼之前那人，黑漆漆的角落是连月光都照不到的阴暗，已经空荡荡的再没有一人身影。

屋内很暗，地上的黑衣少年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嘴唇紧紧的咬着，咬出了血丝，透明得可以看到青筋的手撑着地面，碎了一地的茶盏，隐匿在黑暗中，和他的人一样，悄无声息。

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他，身姿清瘦挺拔，如芝兰玉树，竟是说不出的尊贵雅致。那人浅褐色的双瞳里仿佛看不到一点情绪，像看穿了人间所有的沧桑，融进了万载的清秋，不屑人间情事，冷眼旁观沧海桑田。

“你害怕黑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