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2 / 2）

那日，千片万片的梨花似动荡不安的漫天飞雪纷纷扬扬落下来。那是比她的肌肤更白皙的颜色，她伸手轻轻地抚摸这一瓣瓣花朵儿，这模样，就像曾经外婆轻抚她的额头一般，如此深情。她幽幽地嗅着梨花微弱的气息。这淡雅的香味，似曾相识。

于是，她的心头不免涌上几分悲凉。事过境迁，物是人非。过去牵着她的小手，赏梨花雨的人，终究别过头，去往那条真正的“苍茫之路”了。周围，少了往日爱惜的眼神，少了絮絮叨叨的关心，却多了一份悲凉与莫名的悲伤。

在她的记忆中，外婆，是个多不愿意提起的称呼。十足的乡巴佬，土里土气。昔日，当老人拄着拐杖，穿着里里外外足足三层的花红大棉袄来教室接她时，当老人家用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在教室外寻觅她的身影时，那句“丫丫，外婆在这丫！”足令她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原来你的外婆是个乡巴佬！”那些稚气的孩子趾高气扬地看着她。于是那时，她就下意识地躲着外婆。用“代沟”来伪装自己与外婆的感情。

如果说，没有这梨花树，没有梨花雨的纷纷飘落，那她和外婆，也许真的会背对背地伫立，谁也望不见谁。她依稀记得，那时母亲把自己送到外婆家，即使十万个不愿意，她也只能服从。

外婆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梨花树。纵使没有那么高大，但那威严的样子，还是无人可敌的。她去的时候，那树上的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不是很多，但却像一场初雪，驻进她的心扉。花儿旋转、飞腾，演绎着自然的曼妙，花儿落到她的头顶上，肩上，带着特有的芳香，催促着她，让她抬头，起舞。她感到有一双手在抚摸着她的额头。

“长大了呢，孙女变漂亮了呢。”她抬头看竟是外婆慈祥的笑容。在梨花雨的点缀中若隐若现。

“外婆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吧？”她突然觉得外婆不像是乡巴佬了。

“丫丫，最近学习如何？”外婆的笑变得释然。

“外婆，我们一起数梨花吧！”她觉得，也许自己并不是这么讨厌外婆。是自己长大了，还是人会在特定的环境中改变？

“一，二，三……”回忆与显示越走越近，最后在海平面上交织于一点。外婆，外婆……外婆的脸从模糊直至消失。任她一人无力地伫立在梨花雨之中……

隐约中，她似乎看见一张白纸，随梨花雨一起飞扬。那纸上有外婆的字迹。

“丫丫说过喜欢梨花雨，所以我种梨花树。——02年2月3日;

丫丫好像不太喜欢外婆。——02年4月2日;

医生说是肺癌晚期。但我要坚强。要给丫丫看最美的梨花雨。——06年6月16日。”

什么时候说喜欢梨花雨，她自己也记不得了，她只是望着那漫天飞舞的梨花，望着它们所组成的爱的形状，沉默许久。她可以想象不太识字的外婆努力写下这些字的时候的模样。她可以想象外婆辛辛苦苦地种下这梨花树。她可以想象外婆见到自己的兴奋以及分开的悲伤……

“咚——”，她猛地跪下。她终于知道，即使现在所见的梨花雨再美，对自己也言，又意味着什么呢？她也知道，自己，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