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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朝巴孩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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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不过半,天色日渐曛暖,斜对门洪洋娘握着一小把翠色欲滴的蔬菜来我家,与我母亲商量织布的事情。

“老嫂啊,这是啥?”我盯着她手里的蔬菜问。洪洋一家辈分低,她与我同辈,与我母亲同龄,我喊她老嫂子,除了二爷家之外,走得最近的就是她家,我喜欢她,总是亲热地跟她打招呼。

“这是韭菜。”洪洋娘语气轻柔,耐心地回答。

“这傻孩子,都八岁了,连韭菜也不知道。”母亲在一旁插话。我的确不知道,因为家里几乎没种过菜,也没钱赶集,从小到大,一家人几乎靠着腌白萝卜咸菜过日子,更别说是肉了。

我红了脸,低了头,认为自己的确傻得厉害,不过,我也的确饿。

“那这能吃吗,老嫂子?”我问。

“当然能吃,拿来就是给你吃的,”洪洋娘笑着说,“既能炒着吃,也能生着吃,你尝尝吧。”说完,她把韭菜递给我,跟母亲在一边说话了。

我捡出最大的一棵韭菜,用手抹了抹上面的泥土,塞进嘴里。

天呐,我该怎么形容那棵韭菜带给我的感受?

那棵韭菜甜嫩、爽辣、多汁,翻腾起一股仲春的气息,在我的嘴巴里扩散蔓延,那不曾相识的味道令人浑身颤抖。这绝非夸张。那股迷辣的香气从嘴巴里直冲鼻孔,然后直冲脑底。简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

我一棵接一棵向嘴巴里送,贪婪地咀嚼并吞咽着。当她们两个在谈话中向我张望时,我已经风卷残云,她们两人瞪大了眼睛。

“你这朝种(傻子,比‘朝巴’更尖锐),你的胃会难受的!”母亲骂道。

我的胃并没难受,相反,自此之后,我对韭菜念念不忘,就像一只贪腥的猫咪无时无刻不在惦念躲在盆里的鱼。

春天是让人着迷的季节,尤其春天进行到一半时,土地如奶油一样甜软,风里夹带着香气,绿芽隐在一丛丛茂密的干草下。你绝对不知道,春天过半是我们孩子最难以言喻的美妙时刻。

早饭过后,我哥和张天津来找我了,迫不及待拉我去野地里放“野火”。听到“野火”二字我跳了起来。我没忘记看一眼家里,父亲吃过早饭出门了,母亲在那里抽烟,姐姐还没起床,我连招呼都没打便跟着他们偷偷溜走了,一路小跑奔到野外。

我们这里的大片土地,荒场一片接着一片,荒场之间掩着三三两两茁壮成长的庄稼地。那一片片荒场,就是我们放“野火”的绝佳地带。

我们在一片巨大的荒场里止步了,张天津瞅瞅四周无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洋火”,他从“洋火”盒中抽出一支火柴,在盒侧面“哧”一下擦燃,点着了眼前半人高的枯脆干草。

“腾”的一下,火烧着了,在风的助势下向西肆虐着,转瞬间,疯狂地吞噬着那片荒场。

“哦,哦,哦……”尖叫声此起彼伏响起,我们随着大火疯狂奔跑,追赶着火,也被火驱赶着。很快,一大片荒场化为焦土,露出了烧不死的翠绿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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