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定个期限吧(2 / 2)
“不!”吴清韦身体一坠,双脚重新踏回地上道,“孩子们没睡呢……我也没洗手……”张小强只好放开了她。
那晚熄灯,孩子睡后,张小强又悄悄挪近了吴清韦,从背后抱住了她。吴清韦没有反抗,任他揉捏着,伸手再次打开电灯,令氤氲的气氛一扫而光。
“怎么了?”张小强问。
“我想过了,”吴清韦推开张小强起身道,“你可以继续你的事业,但不能遥遥无期……你知道的……我们很快就老了……这样吧,我们订个期限,比如三年,或者五年,倘若那时你能够赢利,你便继续,否则的话……你就摆个小摊卖袜子吧……”
“为什么是卖袜子?”张小强疑惑道,“我完全可以再找个软件公司嘛。”
“你不想想,”吴清韦道,“几年后你就四十了,哪个公司还会要你?到时你就被推下历史的舞台了……咱又没本钱开店……也只有摆个小摊卖袜子了。”
张小强一想也是,但他不想卖袜子。想到曾经人们眼中的高科技人才,到路边摊上的小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自己会如此堕落。虽然穷,但他有自尊的。这一刻起,张小强想到了死。“真要混到那一刻,干脆让汽车撞死算了。”他暗想道。
“你说吧,你想我给你多长期限?”吴清韦问道,“给你三年?”
张小强低头沉思,通过这几年的努力,他发现达成一个目标是那么不容易,没有七八年的积累完全无法收到回报,这又不是在集上卖馅饼或摆菜摊,可以立时回钱。他又极不甘心失败,于是笑道:“要不多给点吧。”
“好,”吴清韦干脆道,“那就给你五年……五年后倘若再无回报,我想……我也撑不住了。”
张小强明白,她说的“撑不住了”是什么意思。其实,别说五年,即使三年,对她而言也是种残忍。张小强不忍心,但他没办法。
“好吧,那就五年,从明天开始算……倘若五年后的今天再无回报,我再无遗憾,至少经历过、努力过……之后便踏踏实实过日子!”张小强道,“不过我在想,切切实实努力五年,即使我达不成梦想,也会积累能够轻松谋生的手段吧?”
吴清韦不敢确认。因为世事多变,谁能确保一个宅在家里五年的老男人一旦走出家门,地球是毁灭或令人眼花缭乱到你无所适从,两者都难以猜测。张小强也不敢确认。但他必须赌。
赌,就有赢的可能;不赌,则必败无疑。
确定好目标后,张小强有压力,也有了动力。这压力和动力在纠缠交错间,使他忘了别的事情,这时听吴清韦道:“好,既然定了目标,又定了期限,那快睡吧。”说着,她啪一声揿灭了电灯。
电灯灭了,张小强的心亮了起来,他把压力和动力暂放到一边,躺在黑暗里蠢蠢欲动,一阵窸窸窣窣后,他又爬到吴清韦身后。吴清韦淡然道:“饶了我吧,明天我要做账,又到月底了,那是一场硬仗。”
她既不挣扎,也不阻挡,这话却有杀伤力,把张小强刺得哑口无言,心也拔凉拔凉的。张小强不再坚持,一阵窸窸窣窣退回原处,在黑暗里瞪着双眼遥望天花板。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张小强暗想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这苦无处诉说。这难无人能挡。愈睡不着,夜愈漫长,翻来覆去烙饼,张小强感觉自己的前后左右皮肤仿佛都起了金黄的脆皮,就像水煎包一面的脆翅。他的心像着了火,沸腾着,在反复咒骂着自己的无能、自己非分的梦想、自己不安分的曾经,想着想着,便把造成他目前这种窘境的原因归咎到懦弱无能的父母身上。
“父亲要是个区长……不,镇长也好……父亲要是个百万富翁,不,十万富翁也好,”张小强乱想着,“那样我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张小强有些恨:恨父母对物质一无所赠,却赠予了他一颗好高骛远的心。
踏踏实实过日子不好么?就像一头老黄牛,吃的是青黄草,耕的是黑土地,从不抱怨,默默无闻,不也是一生?为何蠢蠢欲动,要开发什么该死的世界性APP呢!
自找的,都是自找的!都该死,一切都该死!
张小强头疼欲裂,感觉肖邦也弹不出他的忧伤,王杰也唱不出他的痛苦,自己就是个特立独行的小怪兽,只能扛着所有的压力、苦难和疼痛,咬着牙齿熬下去。他叹了口气,那种忧怨颓丧的气息在屋子里回荡,他想让这声叹息将吴清韦惊醒,从而多少理解一下他的痛苦。
但吴清韦睡得很香,鼻息很均匀,不像在装睡。
张小强蓦然起身,上了一趟厕所,经过院子时,天上无月,自然不能赏月,空气挺冷,会被冻僵的。张小强返回了屋子,又无事可干,只能再次躺回床上。仍然忧思如沸,不可抑止,直到窗外传来似有似无的几声鸡鸣,夜稀薄了许多,一层灰蒙蒙的光亮笼在窗帘上。
张小强终于疲惫到极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失眠多梦夜尿多,睡梦中的张小强被尿憋醒了,天已经亮了,吴清韦和孩子们仍在沉睡,他极不情愿地爬起身来,脑袋昏昏沉沉,欲要去厕所。推开房门后,在玻璃檐廊下被奇怪的声音吸引,向西侧望去,正看到母亲李芹半蹲在廊门旁尿尿。
尿是尿向盥洗桶里的,盥洗桶是用来放洗脸水的。脸盆被推在一旁。母亲那两爿白花花的屁股正对着张小强,她还半闭着眼睛,急不可耐,想赶快排完尿再返回床上睡一觉。
张小强很愤懑、很恶心。
因为那只桶既非尿罐,也非尿盆,那是用来暂放盥洗后的脏水的。在他的印象中,她至少有两个尿盆、三个尿罐的,你为什么不用呢?
张小强本来疲惫不堪,肝火上升,当看到此情此景,他蓦然感到自己要爆炸。
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力压制住要爆炸的那股气息,等母亲终于尿完站起身来,他才尽量用平稳温和的语气道:“娘,你的尿罐呢?”
李芹一惊,回过头来惊讶道:“咋起这么早?难道又没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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