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灵肉之间(1 / 2)
“你这样的指控有什么根据吗?”阿其得谟抢先反驳道,“柏拉图远在雅典发表的对话,你们如何证明与你们的秘传学说有关?”
“我们在雅典的朋友早已经把对话抄录了一份。”领头的声闻家说道,“我们仔细阅读了几遍,毫无疑问,里面大多都是剽窃!”
“请把话说清楚。”亚里士多德作为亲自经历《蒂迈欧》写作过程的助手,自然对这种情况有所准备。此时,他镇定地说道:“各位声称的‘剽窃’,具体是指什么呢?”
“关于宇宙生成和本原的说法,与我们学派内的秘传学说几乎同出一辙。”声闻家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还有灵魂的比例,这分明就是毕达哥拉斯的教导!”
“如此说来,你们确实读过这篇对话吗?还是你们只是在道听途说?”亚里士多德继续问道,“我可以相信在场的各位,你们是根据此篇对话的内容而非各位的臆想而谈论这些的吗?”
“小子,你未免过于轻视我们了。”领头的人对他怒目而视,“我可以现场拿出这篇对话的抄本,然后我们一句一句地对照,看我们说的有哪些是臆造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这位……朋友,我似乎还没有听到您的名字。”亚里士多德紧接着说。
“我是克洛同的米洛,是声闻家菲阿刻斯的学生。”他趾高气扬地说道,“我们愿意来到塔兰顿,是因为欣赏阿启泰的诚意,但不是作为他的追随者而来;我们克洛同的学派成员始终是独立的,我们也只认同本学派中的理论。”
“那我就很清楚了。”亚里士多德点点头,“我是来自学园的亚里士多德,那么,就让我来回答你的指控吧。请详细说出你认为《蒂迈欧》中剽窃你们学派的学说。”
“首先,这篇对话的题目就告诉我们,柏拉图是在叙述我们学派的理论。”米洛振振有词的说道,“众所周知,洛克利的蒂迈欧是我们克洛同的学者,他的全部思想都是在我们的团体中获得的;柏拉图将他的观点公之于众,岂不是对我们秘密学说的泄露吗?”
“请先明确这一点,米洛。”亚里士多德不动声色,“在柏拉图的对话中出现的到底是不是那些人物在历史中真实的言论?”他说道,“我们都知道,柏拉图对话中的主要人物一直是苏格拉底,但这些话真的是苏格拉底说过的吗?在雅典流传着很多苏格拉底的对话,而这些对话大多只是借用了他的名字,而非实际记载了他的言论。”
“所以,‘对话’只是一种文体,它如同戏剧,就像阿伽门农和安提戈涅之类,你认为,他们真的像剧作家笔下的台词一样说话吗?而‘苏格拉底式对话’也是同样的,里面的内容大多只是柏拉图的借用,所要表达的仍是他自己的观点。”
“但你不可否认,蒂迈欧口中说出的是我们学派的理论。”米洛紧接着反驳道,“这不是光靠借用名字就可以解释清楚的。”
“那请让我听听那些是克洛同的学派独有,而非柏拉图自己本来就有的理论吧。”亚里士多德淡然道,“越是细致地探索,我们越能看清这一点,不是吗?”
“好吧,那就细致地看吧。”米洛看了一眼周围的同伴,“我们会让你心服口服。”他率先提出责难,“在柏拉图以往的对话中,从来没有提到过宇宙的起源与创造,而这恰恰是我们学派的教导。”
“这个误解十分正常,或许这是你们没有关注柏拉图以往作品的缘故。”亚里士多德笑道,“首先,蒂迈欧这篇对话并不是独立,它与其他的对话连为一体,形成四联剧的形式,这你们发现了吗?”
“我看不出它与柏拉图以前的作品有何关系。”米洛连连摇头,“在我看来,这是他试图发表一篇有关自然和宇宙的学说,但自己没有原创作品,就抄袭他人的结果。”
“请看一下,苏格拉底开头说的这句话:我们昨天讨论了理想中国家的制度。”亚里士多德对原文信手拈来,“那么,理想国家的制度是指的什么呢?当然,是《国家篇》(politeia)。那么,这篇对话就是被安排在《国家篇》之后的,这样,你们还不能看出二者有何关系?”
“你这样说就更坐实了二者毫无关系。”米洛说道,“《国家篇》是讨论理想城邦的形式,而《蒂迈欧》是讲宇宙和灵魂,这怎么是同一主题呢?”
“这是同一主题的继续。”亚里士多德接着回忆着原文,“在《国家篇》中,柏拉图阐述的重点并非城邦政体,而是城邦中的人,即灵魂,这你们注意到了吗?”
“譬如洞穴的比喻。”他接着说道,“讲述城邦中的爱智者见到真理,而后回归洞穴启迪更多的人,这就是教育的必要性。而教育的意义就在于,让灵魂转向存在,转向真理。”
“《蒂迈欧》正是这一主题的继续,所以,一开始‘亚特兰蒂斯’的故事就表明这是从理想的城邦讨论进入了现实的雅典,当然,这是传说中古代的雅典。而后,他们开始讨论宇宙的本性,这正是教育的必要部分——因为宇宙本性与人类灵魂息息相关,所以理解它有助于人正义地生活,不是吗?”
“正因如此,柏拉图才让蒂迈欧担当了主要的发言人,他不仅仅是一位数学家、天文学家,也是一位洛克利城邦的政治家。他在那里有着丰富的治政经验,同时也有着广博的哲学知识。这样的形象才满足了柏拉图赋予教育使命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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