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葬送（改）（1 / 2）

血水弥漫，浸没至小腿，血腥味仿佛凝成了猩红细丝，飘荡于淡白寒雾中。

一只巨蟒在其中翻涌，气若游丝。它的身上爬着众多燃烧心脏，漆黑的鳞片被烧得通红灼热，冒起缕缕白气。

血影站在巨蟒面前，不停地举刀刺下。比起先前的狂暴错乱，此时的它更显恍惚，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挥刀，好似挥刀只是一种本能。

肉泥在血水里游泳，充当着清洁工的角色，给它足够的时间，这里的血液迟早会被它吞吃干净。

陆安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呼出一口气。

“终于赢了。”

陆安刺出那一枪之后，三种罪孽很自然地按照陆安最初的计划，对抗受了重伤的巨蟒。

以小心脏为主攻手，攻击巨蟒的同时催化血影流淌血液，然后依靠血液限制住巨蟒的行动，增加小心脏的进攻频率。

肉泥主要作为战后清场人员，它的攻击手段对巨蟒来说不算什么。

拖延了许久，生命力顽强的巨蟒终于倒下，身体散为漆黑的碎屑，消散升起，总算是为这场战争画下了句号。

【战争祝福·魔女之家】这个状态也随之消失。

周围的空间正在缩小，多出的血液不会被压缩到中间，而是会凭空消失。

陆安咳嗽两声，突然抬起头，环视周围。

“门开了？”

【什么？】

“开门声，你没听到吗？”

声音似乎很遥远，不像是客厅大门的。

得到系统否定的答复后，陆安皱着眉，小心地退到远处。

虽说三只罪孽都按照他的计划派上了用场，但听话的只有燃烧心脏，血影和肉泥是会攻击自己的。

现在大概是战后的盟友互撕环节。

所幸陆安不需要什么战利品，没必要和它们谈判，只要躲着就行了。

啪嗒——啪嗒——

意外的是，血影的脚步声正在远去，方向似乎是客厅的另一边，也就是已经融化的霜墙的对面。

肉泥仍在血泊中游动，它吞吃血液的速度随着空间缩小而加快。

陆安避开肉泥，轻声走动。

“叽叽喳喳！”

几只小心脏围了过来，或许是想邀功，得到夸奖，可那滚烫的热量险些让陆安当场晕过去。他挥挥手让它们离开，小心脏们乖巧地跑远了。

陆安行过血泊，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只只火焰完全熄灭了的小心脏躺倒在地上，陆安俯下身，摸着它们冰凉光滑的身体，最后在小心脏的脑袋上轻拍了几下。

“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他将高度达到原主脖颈的冰凉小心脏抱起，踏过已经降至脚踝的血液，将它摆放在固定位置。

精锐一号……精锐二号……精锐三号……持枪人小队……烤串小队……

他记得每个小心脏的特征，按照顺序将它们摆在一起。

“叽叽喳喳……”

虚弱的声音响起，陆安停下脚步，看着这只火焰微弱、躺在地上的小心脏。

“副军团长，还活着啊……”陆安低着头，轻声说道。

小心脏高举着双臂，吵闹个不停。

陆安伸出手，试探着火温，随后屈膝蹲下，俯身抱住它。

“叽叽喳喳……”小心脏不知道在说什么。

“嗯。”陆安点头回应，顿了顿，说，“刚才做得很好，烧掉了敌人眼睛的防护，谢谢。”

“……”

“陆安安军团长愿称你为最优秀的副军团长，虽然和陆安安相比还差得远，但只要你多努力一下，就能……”

“……”

“就能……”

陆安闭上嘴巴，将火焰散尽的副军团长搬到小心脏沉眠之地。

他摸了摸副军团长的头，说：“身为妙脆角，想要超越伟大的陆安安军团长是不可能的，所以……晚安，努力做个好梦吧。”

陆安继续寻找冰凉的小心脏，例如那些被巨蟒吞下的。它们在巨蟒死亡消散后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将这些小心脏抱走后，陆安有些疲惫，坐在一旁休息。

地上的血液只剩薄薄的一层，肉泥顺着血影离开时留下的血液远去。

陆安安静地坐着，什么都没去想。

【宿主……】

“嗯？”陆安看起来并不难过。

【不，没什么……】

系统将安慰的话语吞了回去，不再言语。

“它们是战士。”沉默许久，陆安突然说道，“它们愿意将我认为军团长，听从我的指令……”

“无论它们出于何种原因，基于何种逻辑，才愿意做这些事情，既然它们和我并肩作战过，那它们便是燃烧军团的团员，是英勇无畏的战士。”

陆安知道，这些小家伙的本意并非是想战斗。若是将它们当成保家卫国的战士，未免偏差过大。

但这样能让陆安心里好受一些。

因为他已经见惯了‘战士’们的牺牲。

“对于牺牲的战士，倘若用笑容去送别，未免过于轻浮；倘若用哭喊表达悲戚，未免过于吵闹。”

陆安不会为他们流泪。

他说完之后，捧着脸，平静地盯着前方，没有焦距的灰瞳仿佛正凝望着虚空。

等到休息完毕，他还要去找其他的冰凉小心脏。

寂静偷偷地环绕而来。

总感觉……有点孤独。

“叽叽喳喳！”

热浪飘来，一群小心脏朝这边靠近着。

陆安挪远了一些，否则这具身体的水分会被它们蒸发干净。

它们抱着那些不再动弹、失去热量的小心脏，摆放到附近，紧接着又跑远了。

在处理同伴的尸体么？还是说……是因为看到我在处理，它们才帮忙抱过来？

陆安站起身，将手心的血液胡乱擦在衣服上，迈步走开。

有了小心脏们的帮助，陆安很快完成了冰凉心脏的收拢，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不太清楚。

“哦，对了，厨房附近的那个金属造物我还没看过，厨房也需要调查一下，还有门口破碎的鞋柜，以及那个红色的人偶……”

陆安看了眼冰凉的小心脏们，计算着存活人数，转身离开。

霜墙融化后产生的水汽凝结于原处，形成一道灰白雾墙，陆安来到雾墙附近，走了进去。

雾墙没有阻力，冰冰凉凉的，正好能压下小心脏们带来的热量。

“叽叽喳喳。”

有一颗小心脏在附近。

陆安循着声音走了过去，来到客厅边缘的墙壁前。

小心脏坐在地面上，靠着墙壁，活力不强。

它的火焰快要熄灭了。

“小白鼠参谋，你怎么又当逃兵了？”陆安来到它身旁，坐下说道，“真的太逊了。”

“叽叽喳喳？”它歪了歪脑袋，语调疑惑，似乎没太明白陆安说的话。

很快，它不再纠结，递出怀中抱着的烧瓶。

烧瓶完好无损，里面的液体也没有减少。

小心脏身上的火焰黯淡地飘舞着，举着烧瓶的手有些颤抖。

它快要不行了。

因为自己一开始嘱咐过它不要把瓶子摔碎，它才强撑着等自己过来吗？

“为了不让陆安安许下三个愿望，还真是辛苦你了啊。”陆安接过烧瓶，假装咬牙切齿道。

“其实这个瓶子封印的是可比克大魔王，要是把他放出来，就可以亲身体验魔贯光杀炮的威力。”

“小白鼠参谋，你……”

“……”

陆安站起身，抱起动作定格、双手向侧边伸出、就像是捧着什么宝物一样的冰凉小心脏，回去了一趟。

再次来到雾墙前，他没再听到别的小心脏的声音。

穿过雾墙，清冷的环境光重现眼前。陆安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将缠绕在手上的绳子解开。

雷枪被他放在小心脏墓地旁了，陆安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斗，就算有，以他的两点力量也不太能打。

行至厨房门口，地板上看不到太多血迹，陆安听到吞食肉泥的蠕动声，看来是它将这些清理干净的。

伸手按住推拉门，陆安一点一点地将其关上。里面锅碗瓢盆的声音停顿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

很好，这样子小肉泥应该不会突然出来了，就算它会开门，门的声音也能提醒自己立刻逃跑。

陆安走向墙角的巨大金属造物，走动着观察几秒，他才认出这是什么。

“好大的冰箱。”

【里面会不会放着好东西？】

“有可能。”陆安试着打开冰箱，“来点冰阔落吧，拜托了！”

【……】

随着沉闷的打开声，灯光亮起，清爽的寒气顺着缝隙飘出。陆安吃力地将巨大冰箱门推到墙角，走到冰箱前，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真凉快，果然夏天就是应该这样过。”

【别着凉了】

“都是因为妙脆角太烫人了。”陆安很快感觉到有点冷，他通过三米视野打量着冰箱内的东西，还跳起来看了几眼。

里面空无一物。

“这冰箱好像是比较小的那种。”

【啊？】

“它就一个隔层……根本放不了多少东西，只不过副本把它的体积扩大了而已。”

陆安后退几步，捏着下巴推测道：“既然如此，这个冰箱必然有它的用途……是用来关押小心脏吗？”

或许它能够将小心脏过热的身躯稍微冷却一些，这样的话他又可以带着燃烧军团出动了。

又或许……这里是副本为它们准备的墓地。

若是一直留着那些小心脏，它们的热量迟早会影响到陆安，直到烧死他。这是在小心脏出现时，阳台的那些文字早就提示过的事情。

陆安转过身，迈步前行，穿过雾墙，来到冰凉小心脏的聚集地。

“咳咳，大家好啊。”

先是打了声招呼，陆安说：“陆安安军团长为你们找了个新家，大家准备一下，我们要搬家了！”

“叽叽喳喳！”

“？？？”

突然得到回应，陆安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原来是那些仍然活蹦乱跳的小心脏。

“大家别激动！都保持好距离，你，对，就是你！烤串小队的幸存者，快组织一下，让大家离远一点。”

陆安说完，转过身抱起冰凉的副军团长，往冰箱的方向走去。

小心脏们等他走远，才颠颠地跑过来，有样学样地抱着其它冰凉小心脏，吵吵闹闹地缀在陆安身后。

“……”

将副军团长放进冰箱，陆安让开位置，看着一颗颗燃烧心脏排着队把伙伴的身躯放进去。

它们似乎对冰箱有些排斥，放下尸体后，急匆匆地跑到陆安附近，傻呆呆地看着他。

等到所有牺牲者被搬运完毕，陆安擦着满头的汗，走到冰箱前。

冷气拂过汗水，刺激着感官。

陆安没有等太久，他低下头，和它们做最后的告别。

“点名了，各位，喊到名字的不用讲话，嗯，最好别讲话，要是你们突然吱一声会吓到我的，副军团长、小白鼠参谋、持枪人小队……”

身后的火光照在他的身上，一片灿白。

陆安念完名字，轻轻关上冰箱。

“晚安。”他说。

砰。

关上门的瞬间，一缕寒气慌忙地逃了出来，融入客厅的寒雾中。

冰箱内部的灯光暗下，旋即被彻底闭合的冰箱门隔绝。

“……”

冰箱里传出结冰的声音。

等到声音停止，陆安打开冰箱门，看了一眼。

那些小心脏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由冰晶凝结而成的心脏，心脏并不完整，有着很明显的缺口。

“摘不下来。”松开手，陆安回过头，视线落在燃烧心脏身上。

“叽叽喳喳？”

这里显然是要把所有小心脏都送进冰箱，看来已经到了解决罪孽的时候了。

但它们并不想进去。

陆安的视线在小心脏和冰箱之间不断变换，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送它们进去是一个问题，该怎么送进去又是一个问题。

“叽叽喳喳。”

似乎是因为陆安刚才的举动，一颗小心脏带着滚烫的热意跑了过来，陆安连忙让开。

它站到冰箱门口，颤了一下，随后伸脚踩进冰箱内部，又迅速把脚收回来。

反复数次，它偏过头，对愣愣地看着它的陆安叫了一声，钻进冰箱。

摇曳的火光骤然消失，陆安靠近，只见那颗小心脏已经被冻成冰雕，身上的火焰彻底熄灭了。

“精锐十三号……”

陆安喃喃自语，抱出这颗小心脏，调整它那已经僵硬了的手脚，最后让它平整地躺在冰箱里。

沉默了三分钟后，陆安吐出灼热的气息，看向其它燃烧心脏。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们要进去吗？”

陆安没有用下达命令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他只是在用疑问句询问它们。

但是，陆安知道，它们一定会乖乖地进去。

“叽叽喳喳！”

小心脏们涌了过来。

陆安站到一旁，在第二颗小心脏偏头望来的时候，他点头说道：“晚安，精锐五号。”

精锐五号进入冰箱，它的火焰熄灭了。

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

它们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进入冰箱会让它们冻结一样，前赴后继地走进去。而无一例外，在进入之前它们都会看向陆安，等待陆安开口道别。

陆安的微笑逐渐柔和。

燃烧心脏们一个又一个地减少，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

冰箱里满是被冻结的小心脏，陆安还没有关门，因此它们仍未消失。

“烤串小队的成员……”陆安拿起脚边的绳子，“天之锁被你们保管得很好，谢谢。”

“叽叽喳喳。”

它站在冰箱门口，面对着陆安。

它的火光明亮耀眼，它的气息炽热滚烫。陆安忍着不适，在三米的距离内看着它。

甚至连视线都有些扭曲模糊。

冰箱散出的寒雾在小心脏的身边萦绕，扰动着它的烈焰。陆安的身后是长长的影子，延伸至火光无法企及的晦暗之中。

小心脏张开双臂，朝陆安走出了一步。

陆安脸上的笑容不变，后退一步。

小心脏歪着脑袋，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它又傻愣愣地走出一步。

陆安继续后退。

“叽叽喳喳？”

终于明白了陆安不想被它靠近，小心脏有些沮丧地回到冰箱前面。

它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往前迈步。

陆安一言不发。

小心脏一步三回头，始终等不到陆安的告别。它在冰箱边缘呆立半晌，看着里面的心脏冰雕，终于抬脚向前。

两只手臂从它的身后探出，轻轻将其环绕。

一个人从背后贴了上来，抱住这颗小心脏。

“……叽叽喳喳？”

“晚安，小烤串。”

宛若耳畔的呓语，睡前的道别，那个人这样轻声说道。

小心脏开心起来了。

身后的人很快松开手，后退几步。小心脏回头挥着手，在那个人温和目光的注视下走进冰箱。

“叽叽喳喳！”

仅仅一瞬，小心脏保持着回头挥手道别的姿势，就此定格。

第二罪孽——燃烧心脏，完全冻结。

……

银发少女脸上的微笑缓缓收敛，无神的灰色瞳孔紧盯着敞开的冰箱。

下一秒。

“嘶——，烫死了烫死了，我还以为它接近冰箱之后就能降低不少温度，结果还是这么烫，可恶的妙脆角！”

她抱着双臂，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像死鱼一样地趴在冰箱前，迎着冷气。

【不关上冰箱吗？】

“等一会。”

灼烧感褪去后，银发少女站起身，进入冰箱之中。

二十分钟后。

冰箱灯光的照射下，冻僵的小心脏们整齐地躺着，银发少女面带疲惫地钻出，吃力地关上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