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像再也没有家了【3600超大杯求收藏】(2 / 2)
楚修远猜测应该是某位新闻记者。
一个相当标准且无趣的问题,往往在访谈节目中作为最后提起,然后回答者给出一个感人肺腑的答案,赚足眼泪。
这种定格问题就像是厨师每天上班做着固定的菜,不研究新的菜式,每一步都按部就班,油盐葱姜,而这个问题就相当于最后一步泼油。
将之前所有累积的采访全部情绪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乔霍顿了顿,复杂神色一闪而过,抬起头,一如既往露出个和煦的笑容。
“我想,如果还有机会,我会跟她说一句谢谢你。”
楚修远心中明悟越来越多,皱了皱眉头。
选择最大的块记忆进入。
说明是记忆中最深刻的记忆。
洁白的吊灯,投射着光亮,这是一间以白为主调的房间。
更为准确的形容是,这是一间病房。
病床上的朱玲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模样,骨瘦如柴。
身上布满着大块大块的瘢痕,肌肤看不出任何光滑弹性,更像是一具干瘪的木乃伊,干枯丑陋。
只有每一次抽动,从嘴角传出痛苦的呻吟,才能发现她并不是一具尸体。
她的左手被紧紧握住。
乔霍坐在床边,每次抽动,便会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
黑狗蹲在床下,不言不语。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
分别。
死亡。
还有新生。
对于到底谁会先死,其实两人心中早就心知肚明。
心脏。
是人最重要的器官。
而心脏被雾化所带来的后果与疼痛都不是其他器官能够比拟的。
雾化心脏的人在雾化人群中也是极少。
在医生看来。
朱玲能够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濒临死亡,朱玲脸上反而重新有了光彩。
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年轻与活力重新注入她干瘪的身体。
医生拍了拍乔霍的肩膀,叹息一口气走了出去。
他们都知道此时的表现有一个专门的指代。
回光返照。
朱玲艰难露出一个和煦笑容:“不要哭哦,这不是我们两个早就说好的吗?”
乔霍也笑着开口:“我哭什么,对于30多岁的男人来讲还有比死了老婆更妙的事情。”
“真有你的呀!”
朱玲笑到咳嗽,乔霍拍打着她的胸膛,等到气息缓和,她接着絮絮叨叨。
“我忍你很久了,感觉碰到你就没啥好事发生。第一天遇到你,你就把我的自行车给撞到了,弄得我任务没完成,回去挨老板一顿骂。”
“要知道愿意给雾化人工作的老板可不少见,都害怕一不小心死在自己工位上还要赔款,好在当时只是骂了我一顿,罚了我工资。”
“我庆幸完,想想不对呀,自己罚款为什么还这么开心,这该死的家伙出门不戴眼睛的吗?”
“喂喂,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当时明明是你自己不看路,我疯狂按喇叭都没用。”
“不管!反正是你的原因,哪知道在后面医院又碰到了你,那可是最后一个号啊!真的把我气坏了,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
“瞧瞧女人就是不讲理,专家门诊只有这一天,那肯定所有的雾化人都会去,明明就是你运气不好罢了。”
朱玲没好气道:“对对对,我运气不好,运气不好我才会跟你结婚,嫁个你这么个不洗袜子不做菜不刷碗不遛狗,每天回来就知道躺在床上说,啊,我好累啊的家伙。”
“别说你还小气抠门,居然真的会有人拿易拉罐吊环作为戒指,我都不敢拿出去给别人看,怕被别人嘲笑!”
乔霍翘起眉毛,相当得意:“谁叫你上了我这条贼船呢?”
“呵呵,我现在就不用这么痛苦了,我可以自由地去看电视,不用承担每次雾化扩散的痛苦,不要洗碗做菜,不用给你洗袜子。”
说到袜子,朱玲来了劲:“话说你能不能改变你这个臭毛病啊,怎么会有人将上周的袜子留下来放一周重新穿的呀!还说放一周就是一双新袜子,这是人说的话吗?”
乔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道不是吗?”
朱玲一拍脑袋:“我怎么会跟你这种人度过这么久啊!真是顽强的意志力啊!想来想去,能活这么久还真是不容易。”
“没有你的话肯定能活得更久吧!”
场间两个人对视一笑,笑到根本停不下来。
笑声渐缓。
“只是啊!”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我的脑中却全是这种回忆呢?”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是会有些不舍呢?”
朱玲声音有些颤抖,她悄悄侧头,利用枕头拭去眼角的泪水。
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黑狗心领神会赶紧跳上床,朱玲极其艰辛痛苦地伸出手抚摸。
这个时候她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承担极大的痛苦。
黑狗懂事将自己脑袋放在手心上温柔磨蹭。
“照顾好它。”
小黑狗呜咽一声。
乔霍点了点头。
两人寂静无言,没有声响。
乔霍开口:“对不起。”
朱玲笑着眯着眼睛:“没关系。”
她接了一句:“不要死。”
“我爱你!”
只是乔霍还未说出这句话,一阵忙音打破了寂静。
床上的女人笑容挂在嘴角,不再动弹。
乔霍怔怔地待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
又或许只有一瞬。
踉踉跄跄伸出手往空中抓了一把,似乎想要抓住停留在这片空间的灵魂。
他的脑子一片木然。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医生进来的话他一句话都没听清楚,不知过了多久,他逐渐恢复眼前的清晰。
一点点清晰。
他终于明白那些事情永远都失去了。
也终于明白以为不在意的在自己心目中的份量。
心脏一阵阵的绞痛,像是要裂开一样。
他的视线早已模糊,泪水止不住地滚落。
乔霍蹲在地上抱着头。
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死小孩。
他哭得越来越大声。
他明白。
这一次。
他好像再也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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