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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宣文君 【两章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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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所见的一幕幕,渐次从脑中浮出,像一帧帧静默而无声的漫长画面。

雨后的酒楼,河岸上炸开的焰火,半褪色的小花窗和斜打在小窗上的雨……

风里那些湿润而浩大的水气,汹汹涌涌,把鼻腔都全然浸没,连呼吸之间,都带着潮湿的气流。

无明、广慧、赤龙心经和眉心上生出的金色莲花。

我……我又是谁?

这些东西轰然炸开,耳畔隐约传出滋滋的声响。

大脑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破旧收音机,衰老的电子管、接触不良的引线、磨损的炭膜……它们共同被电流催动,发出琐细的杂音。

在白术头疼欲裂之际,一个小小的身影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

千般滋味尽数涌上心头,他眼神轻轻闪了闪。

长高了啊……

已经不是小孩子的模样了。

白术也张开双臂,当双手穿过发梢时,却没有传来丝毫的触感。

两人抱住的,都只是空洞的影子……

那个汾阴城里的小呆子,已经长到他的胸口来了,小姑娘一声不吭,很久都没有开口。

昏昏的天色中,朔云堆叠,飞雪乱下。

白术沉默了良久,勉强笑了笑。

“怎么这时候才来找我?”谢梵镜抬起头,面前,白衣的小和尚有些无奈:

“现在我都不在丰山寺里了,怎么给你烤鱼吃?”

“你去大龙那里玩了吗?”

“大龙?”

“爷爷他们喊青黎君叫大泥鳅,可我觉得大泥鳅这名字不好,他会不高兴的。”谢梵镜眨眨眼:“我叫他大龙。”

“你认识青黎君?”

“我去他家玩过,大龙给了我很多吃的。”

雪愈下愈大,几乎是鹅絮般的景状,眼见谢梵镜一点点,差点要被霜雪埋成一个小雪人。

白术嘴角一扬,轻声对她笑了笑。

谢梵镜也仰起脸,对白术弯起了眼睛。

两人迈过白皑皑的雪地,白术把她领进了自己所在的小楼,那座刻满了降魔符箓的三层小木楼。

推开门户,屋内的陈设依旧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情景,分毫没有变过。

谢梵镜像小猫一样蹦了蹦,把肩上的雪花抖落下来。

白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了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看着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忽得有些恍惚。

眼前错乱的光影斑驳,细小的微尘缓缓浮上他的眼帘,他缓缓阖上了双目,眼前跳动闪耀的白斑渐渐隐去。

噗通!

噗通!

噗通!

白术从未如此清晰地听闻自己的心跳,一声接一声,就像被猛烈敲打的法鼓。

长久的恍惚后,他勉强定下心神,沉默睁开眼。

“你会死吗?我不想让你死。”

白衣的小和尚低垂着眼帘,他声音顿了顿,轻声开口。

“我要怎么救你?”

谢梵镜低着脑袋,一声不吭,小耳朵从乌黑的发里微微冒出来,一动一动,像某种毛茸茸的可爱小兽。

白术心头一涩,这一刻,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从没想过,再次相遇,会是这种情形。

“我不会死的,老师说他能救我,在白茅山上他能让我活下来的。”

谢梵镜奋力挽起袖子,对白术认真开口:

“爷爷让我跟着老师去修行,也是因为这个,白术,我不会死的。”

在她的手臂上,一部分躯体已经全然透明,像是融进了空气里,再也不分彼此。

眼前的女孩,像是随时会消失不见,如同一个易碎的精致瓷器。

白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那个面前几步远的身影,事隔经年,汾阴城里的点点滴滴。记忆如水泡一般,在脑海里幽幽浮起。

“大家都说结出大梵的心印后,就不会被心法反噬了。”

耳畔,继续有声音传过来。

“但我还是被反噬了,大梵真的很危险啊。”

小姑娘沮丧的声音从近前传来,白术看着低着脑袋的小姑娘,心头骤然一松。

他散开紧捏的五指,缓慢地笑了笑。

“你会来白茅山找我玩吗?”谢梵镜看着他。

“会的。”

“你不骗我?”

“不骗你。”看着一脸狐疑的小姑娘,白术嘴角上扬,轻声笑了一笑。

“还是我去找你吧。”小姑娘低着脑袋:“老师说我回白茅山后,要睡很久的,也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等我醒来,白术你都忘记我了。”

“不会忘记你的。”

白术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和尚,对于你的病,他一定有办法。”

“你一定要活下来!”

白衣小和尚收回手掌,他双手合十,肃然开口,眼神万分凝重。

谢梵镜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她闷哼一声,强行抑住颅脑里,那仿佛被刀斧劈开的剧痛。

那些模糊的东西,在记忆里,又一点点清晰起来。

“不要死啊!”

在漫天的火光里,有男人的痛哭声传来。

他哭得如此哀恸,像是丧失了什么极珍贵的东西,记忆里,满是艳红的一片,像是血与火一同交织,遮掩了其他色彩。

“你一定要活下来!”

这一刻,记忆里的声音与眼前白术的声音,骤然重合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谢梵镜愣愣抬起头,她怔怔看着面色肃穆的小和尚,心底一涩,莫名有种落泪的冲动。

白术呆了呆,他望着眼圈发红的小姑娘,忽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刚想继续开口时,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叩门的响动。

“时日无多,既然面也见了,也便该走了。”

门外,男人温醇的声音响起:

“你父亲,那位国朝大司农已再三催促,我才刚去了长乐城一转,他就传了百十道讯息过来。”

小木门被轻轻推开,乱雪却是一肃,纷纷止步了门外。

身着儒衫的中年文士手持书简,他淡淡扫了两人一眼,面色平静。

“老师……”

谢梵镜揉揉发红的眼圈,看了中年文士一眼。

“小师傅倒是修为不俗,没想到,无怀居然把苦海佛都给了你。”

中年文士轻声一笑,对白衣的小和尚开口道:

“假以时日,想来与无显一般,又是一尊金刚寺的佛子了,南禅宗的气运,倒是始终要压下北禅宗一头。”

“怎敢与无显师叔相提并论?”白术后退一步,朝面前的中年文士合十问讯。

“我叫杜绍之。”

中年文士微微颔首:“她被大梵的神意反噬,大司农托我救她一命。”

“有劳大先生了。”白术又是躬身,朝面前的中年文士致谢。

“应有之意。”

面容清矍的中年文士笑了笑,他深深看了躬身的白术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救人如救火,我便不与小师傅过多客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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