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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庄子与惠子·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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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北京,风是和煦的。

但就在这个春天,南方发生了一些事情。

无雨,干旱,让那里的河流干涸,农业遭到了严重的打击,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严重的旱灾。

而这场话剧,就是因为这一场旱灾,临时写就的。

此时的会场内,因为乔逸的临时加入,再加上话剧的票也不贵,而且宣传上也说出了,演出收益,全部捐献到南方受灾的城市,所有最多容纳一万余人的观众席上,一个空位都没有。

舞台上,巨大的死鱼眼球前,乔逸目光迷离地看着前方。

茫然,悲伤。

好像在回忆什么,又好像身在此处,思想却在另一个时空里。

半分钟的沉默后,伴着低沉的音乐声,乔逸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是我所听到的一只鱼的灵魂的梦呓;或者,是我对着一只鱼的灵魂的梦呓:”

“今夜,在北方,我从一个梦中醒来,一脚踏进另一个梦中,我看到一只躺在涸辙里的鱼,奄奄一息!它对我说它其实只要一杯水就可以,它说一个男子却说要去东海里引水,我于是想到人在昨晚的梦中和另一个男子的争论,知鱼之乐,不知鱼之乐……”

乔逸的声音依然低沉,伴随着的,是缓缓的音乐,像静静的河水。

看着那些挣扎着的,表演着鱼的演员,乔逸声音开始起了波澜:“可是有谁知道鱼的忧伤?可是有谁知道鱼的焦虑?可是有谁知道鱼的愤怒?”

“今夜,在北方。我在一个断断续续的梦话里,从故宫的一片碎裂瓦片的蛰居里,一路颠簸到了千里外的南方,某个小镇的枯井里,我在梦话的最后一个字的滴落里,突然撞到了,一只写满了死亡的故事的鱼的眼球!那死亡的挣扎让我震撼,于是我在梦中惊醒,看着梦匆匆北去……”

“看着梦匆匆北去,没有片刻停留,而我则被留在了南方。我此刻正站在南方的土地上,愕然——寻梦的嘴唇想要穿透土地的桎梏,生生堵在途中的尴尬,你裸露着死亡、羞愧和悲愤,看到了承载着水和自己的大地,亲近之后,原来早已千疮百孔,却为何还要保持着飞翔的姿态?”

“为何还要怒吼着张大的嘴唇?”

“还要诅咒生存、荣誉和感激吗?”

乔逸几乎是在嘶吼了,朝着无尽的绝望在嘶吼。

台下观众,大都沉浸在了乔逸用语言营造的气氛中了。

只有两个偷偷来的观众,戴着口罩的顾若白和章子枫,一脸惊愕地看着台上的乔逸,说不出的不可思议。

不可能吧?

二人又一次对视,狐疑不已。

这就是仅仅三天彩排,以前没有什么话剧经验的人,交出来的成绩?

台上,乔逸的表演还在继续。

嘶吼之后,声音平静下来,但脸上的悲伤却不减半分:“慢慢地,我潜入这条鱼的尸体。在与泥土纠缠的迅速枯朽的骨头里,寻找它因贫穷而孱弱的灵魂,或者还会寓居一角的骨髓里,我要问问它,为什么还要残存着失望的叹息的余音?为什么还要在第三个角色的目光里,继续着死亡的震慑,和无心的嘲弄?”

“然而我没有能找到它,残破的尸体原不能是灵魂的避难所。在这一个鱼的破碎的日子里,我进入又一个无法缝补的梦里,要遇到什么,或是要寻找什么……然而不知为何,我就化成了这只鱼的逃逸的灵魂,逃逸不出的宿命,要寻找一个它没有找到的答案……”

“可是谁要告诉我,这个答案所应该对应的问题?”

音乐突然停止,乔逸的目光,仿佛越过了什么一样,看得更远了,声音里的悲伤,似乎全然不见了。

“今夜,在南方,我从一只鱼的尸体里逃逸,一路北上,一路北上,我看到那些渴望如此熟悉,我闻到有些泥土的腥臭味如此亲切,我听到诗歌轻浮的忧伤,我看到人们同时脱掉衣服,同时入睡,同时醒来。”

“谁来嘲笑他们被语言和生存禁锢的身体,还有一样的会迅速枯朽的骨头,打着漂亮的蝴蝶结,尴尬的纠缠在礼盒上?”

“还要拯救什么?鱼的灵魂掠过的地方,春天刚刚来到的讯息让我想流出大滴的眼泪,在所有返青的柳条间缠绵,在所有的坟冢间游荡……搭乘路过的铁轨,看着没有墓碑的荒凉,我突然想大笑不止,原来他们和我一样没有名字!”

“然而或许还可以说些什么,使生者安息,使死者偷生……”

“今夜,在北方。我,或者这鱼的灵魂,暂时离开了活着的或已经死了的身体,离开散发各种味道的房间,离开电脑的辐射和诱惑,离开酒精和苍白的诗歌,离开讲座和会议和无尽的联欢,离开一切,像海子那样,卖掉一切,只留下火种和眼睛,到南方去!去亲吻不再有湿度的外祖母的衰老的脸。”

“外祖母,还可以给我以安慰。然而衰老的布满褶皱的脸给我惊愕,母亲的曾经多么青春的容颜,此刻给我以悲伤,我看到岁月拿着强盗的刀子,切割完外祖父的身体后,又残忍的夺走他们的粮食和水,夺走他们的土地、水源和希望,你裸露着死亡、羞愧和悲愤,却没有力气再去诅咒,生存、荣誉和感激!”

乔逸的声音突然在平静的压抑中,枪林弹雨般地,吐出一连串的文字。

这样的密集下,整个报告厅内的气氛,又显得格外压抑。

秦龙能够看到,观众席上,已经有人眼眶微微湿润。

但更多的,秦龙在想,他们应该是头皮发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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