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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不知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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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门紧闭,屏风打开。

房间里头,笠原深绘里披着点缀着金色凤凰的婚服,以跪坐的姿势半趴下来。精心涂抹的粉白脖颈上,梳得纹丝不乱的橘红的长发无声地垂落几缕,雪白小巧的双足脱了袜子暴露在火光下。

藤原临也走进来后,笠原深绘里下意识低头行礼。

也不知道是心虚了,还是意识到了自己妻子的身份,总之就是把脑袋低得几乎要碰到地面了。然而为了保护额头上涂抹的脂粉和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际,她没让额头碰到地面。

这中小动作藤原临也都看在眼里。

他在笠原深绘里身边坐下,微笑着说道:“非常抱歉,劳您久等了!”

笠原深绘里略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感觉说什么都会被他借着话题反打一耙,干脆就不给他机会好了。

藤原临也侧头看她:“好漂亮的装束。”

听得这光明朗朗的声音,笠原深绘里稍稍抬头:“谢谢。”

说这话时,她那优美的鼻尖略微向上扬了扬,那惊艳无双的容颜略飘出一丝笑意,而又立刻收起。

藤原临也摆了摆手。

侍女端了些食物和酒水上来,另外还有一个小木盒以及一个小火炉。随后又有另一对侍女进来,把屋内的绘有仙鹤的屏风去掉,换上了绘有《源氏物语》当中一個小故事的屏风。

最后,藤原临也吩咐侍女把枝形吊灯关掉,屋内只留有火炉照明。

摇曳的火苗,幽暗地照亮着视线,笠原深绘里视线瞧着自己的倒影,两眼不停地眨闪,头发上的发簪也在闪闪烁烁。

屏风上娇娆妖艳的彩画,使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无可躲避的暧昧气氛。

“你不看吗?”藤原临也喝着酒问。

笠原深绘里悄悄瞥了眼屏风。

彩色画卷的开头,是一幅身穿僧侣服的和尚与年轻寡妇共处一室的的景象,俳画的手法使得人物流畅洒脱,栩栩余生。

画卷第二部分,是和尚扑向年轻寡妇,企图强行发生关系。年轻寡妇虽奋力抵抗,但衣服底襟却已凌乱不堪,后面的话便是两人重叠到一起,寡妇神情迷乱愉悦,伸出了茶色的舌头。

第三卷画,是画的是房间外的小和尚。

他们探头探脑偷看房间里的画面,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亢奋的情绪。

第四卷画,房门被压倒,寡妇想逃跑隐藏,但她的灵魂被吓得飞出躯体,变成一个面目狰狞的女幽灵。紧接着,她掉转头来袭击了和尚,把他们所有人的东西用嘴使劲揪下来。

笠原深绘里看了半天,微微蹩起眉头:“看这个干什么?”

“如果是平时,我会和你说一下画中所蕴含的某些佛教理论和思想,但现在嘛……”藤原临也挪了下身体,靠在她身边说:“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看本子。”

“……”

笠原深绘里注视着他,无言片刻,然后把婚服领口拢紧。

居然给上司看本子,这下属太过分了……她有些烦闷地想着,等回到东京后,一定要给他记一个大过,让他以后无法升职!

“你真的没什么话说吗?”藤原临也好笑地打量着她。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恍若王朝女人似的尊贵妆容,使得她愈发尊贵美艳,抹着京都口红的嘴唇,充满了“烈焰红唇”的风情。

“……”

笠原深绘里秀眉微皱。

性子一向直来直去的她,现在正是被一堵墙挡住了前路。

要么左拐,要么右拐。

沉默了好一会儿,笠原深绘里照例用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问:“你还是出去吧。身为主人,你得去陪其他客人。”

“其他客人有美记太太应付就行。”

“……那你去陪你的里穗太太。”

“里穗太太不会介意我先来找深绘里太太的。”

“我不是太太!”

“这么说婚礼的事,是你在骗我咯。”

“我没有!”

忽地一股心虚的怒意腾起来,笠原深绘里顿时站起身来。

“你爱在这就在这,我这就告辞。”

“哎哟,这是为何?”藤原临也悠然地坐在榻榻米上,并不起身阻拦。

“我再也不愿意给人耍弄了!”笠原深绘里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的婚礼,不由地感到一阵深恶痛绝。就连坐在身前的藤原临也,也被她划为了耍阴谋诡计的小人中去。

藤原临也动都不动一下:“我过来这边,就是想单独和你慢慢谈谈心。你看,我一身正装,你也不例外。屋子里的氛围也够烂漫典雅,拿来谈心不是很好吗?”

“不想谈!”

笠原深绘里为自己的气急败坏而感到烦躁。

本以为可以扬长而去的,结果站起来后却走不动了,又要乖乖听起他接下来的夸夸其谈。

“其实也不谈什么烦心事的,只是抛开别的聊聊内心的想法。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对你动粗——要是让理事长知道我敢对你动粗,她会把我勒死都不一定。当然啰,你要是不愿意听也不勉强。”

提起理事长,笠原深绘里一下子又心虚了。

“别急,好好坐下!”藤原临也发出有一丝得意的优雅微笑。

笠原深绘里无奈之下,只好又腰身下屈,娇臀撅起地跪坐下来。

那小蛮腰每弯下一点,繁复的婚服便发出摩擦般的声响。雪白美丽的玉足慢慢被裙摆盖住后,她整个人散发出了清艳高贵的美感。

藤原临也往茶壶里倒了点水,接着把壶放到火炉上。

红通通的炭火悠悠地燃烧着,他拿着把金色的小隔扇一边扇风,一边说:“今天你们回内院后,我在散步……看到了一个让我大吃一惊的人。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他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

但这话一说出口,笠原深绘里立马抬起头来。

这个问题很难解释,凭就直觉预感到麻烦,她不禁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你……她,呃……”

“她是进来后你才发现的对吧?”藤原临也笑着问。

那笑容里包含着信任以及温柔,笠原深绘里松了口气,无声地耸了一下肩。这样的动作,仿佛是在无声地表达“我没有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够粗心的。”藤原临也骂了句。

笠原深绘里又羞又脑地垂着头,盯着自己坐了美甲的精致十指。

炭火忽高忽低,火炭的哔剥声也她感到心惊肉跳。

藤原临也往里面加了木炭。

黑炭之间冒出明亮的火焰,耀眼的金黄色把房间地板照亮,窗外喧嚣没有打破房间里的幽深静谧。

两人都在看着炉里的炭火。

不断跃动的火苗,恰如烽火在天空绘出的剪影工笔画。

藤原临也拍了拍手上的灰,忽然说道:“我就说嘛,要是没有理事长,你怎么可能乖乖地嫁了。”

笠原深绘里听罢,缓缓开口道:“知道就好……”

啧啧。

这语气,幽怨得很呢。

藤原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的委屈不甘又不想认输的深绘里,真的很让人喜欢呢。

“有什么好笑的!”笠原深绘里瞪了他一下。

“看到喜欢的人可爱的一面,自然要笑。”

“喜欢?”

“你没察觉?”

“说得倒是好听,可到底有什么证据呢?”

“证据,”藤原临也略一摆手,笃定道:“真理难道还需要什么证据?”

笠原深绘里更为笃定地说:“你口中的真理更像是胡言乱语。”

“可我们都结婚了呀。”藤原临也说道,“难不成第一天都没过,你就想悔婚?”

“……结婚的事,当做是闹剧就好。”笠原深绘里以冷淡的口气说,“就算有了仪式,也毫无意义可言。”

“你怎么可以这样!”

藤原临也忽地站起来,情绪激动。

“我是多么纯洁的一个人,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怎么可当做闹剧……你你你,”他指着笠原深绘里,一副被气急了的模样,狠狠喘了几大口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

笠原深绘里被气得有些想笑了。

在炉火的辉映的辉映下,她冷笑了起来,婚礼服放出妖冶的光彩,如夜虹绕身一般璀璨。

“好了,新婚之夜不要吵架。”藤原临也马上换了副表情,满脸笑容地拿起刚才侍女送来的盒子,“这东西是给你的礼物,请享用。”

笠原深绘里看向那小木盒。

暗红色的木纹,四周贴着花纹纸,盖子是童子捕蝶的贴花,色调极具宫廷风格。贴花上的图案,是赤身的男孩在阳光下兴奋地追逐着两只比翼双飞的蝴蝶,男孩的外貌和胖呼呼的身体俨然像是用白皱绸做成的那样,小胳膊圆圆鼓起。

“什么来的?”

她一边问,一边打开盒子。

柔柔的微光从盒子里绽放出来,她稍稍眯了眯眼,鼻尖闻到了一股如熬干的麦芽糖般稠浓重的甜腻味道。仔细看了看,两个像是点心一样的圆形小球,婴儿拳头般大,表面裹着一层食用蜜蜡。

“母亲在去高天原前亲手做的点心,请吃吧。”藤原临也温和地笑着。

笠原深绘里没有怀疑什么,轻轻咬了一小口。

口感软绵绵的,闻着味道很甜,但吃起来却没那么腻,像是在吃某种米粉做成的糕点。

“下午那人和你说了什么吗?”她一边吃一边问。

“她那人,狡猾得很呢,哪肯和我说什么。”藤原临也侧头看着她。

炉火给她的脸庞镀上光辉瑰丽的轮廓,显得无比美丽,活像一副描在屏风上的古画。矜持的高挺鼻梁配以火光闪烁的眸子,足以让观着陷入孩童般的焦躁不安中,然而她的容颜依旧清冷如水,又让人不敢生出邪念。

笠原深绘里小口吃着点心,含义不明地嗯了声。

“不过莪倒是可以猜出点什么来。”藤原临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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