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节外生枝(2 / 2)
余耀臣低声道:“这下有点意思了。”
孙宁点头:“燕破岳带领的‘始皇’,裴踏燕带领的‘踏燕’,外加隐藏在那名女性研究员身后的演习主办方设计者,一场看似简单的人质营救战,本应该齐心合力,中途竟然因为立场不同而演变成了三国鼎立,的确是有点意思。”
余耀臣真的有点哭笑不得了:“燕破岳和裴踏燕原本处于对立立场相互攻诿,在那名研究员亮出手雷后,他们立刻联手,这算不算是《三国演义》中的孙刘联合,共抗曹贼?”
“是有那么点意思。”孙宁伸手扶着下巴,认真思索,“想赢得这场赤壁大战胜利,仅仅是孙刘联合还不够,他们还欠一点点东风。”
听着两名曾经最得力的心腹爱将在这里借古喻今,就连参谋长也有了点兴致:“你直接说,他们还缺一个擅长装神弄鬼的诸葛亮,不就行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指挥部已经打开的扬声器里,传来了燕破岳的声音:“李斯。”
紧接着,是萧云杰的声音:“到!”
参谋长、余耀臣还有孙宁,三个人相视一笑,属于智者的自信和骄傲,尽在不言中。
孙刘联合有了,擅长装神弄鬼的诸葛亮也有了,他们现在等着看的,就是如何上演一场现代版的《借东风》。说实话,他们还真不相信,燕破岳他们在演习中,会因为一个“灭绝师太”而折戟沉沙。
被燕破岳当场点将的萧云杰,摊开双手慢慢走了过来,他在距离“灭绝师太”还有七八米远时,主动停下了脚步,就凭这一点,萧云杰就不愧“狼狈为奸”的狈……他恰好站在了“灭绝师太”最后心理警戒线位置。
萧云杰也学着专家研究员的样子坐在地上,他甚至还将双膝盘起,他就算是特种兵,用这种姿势自盘双腿,想要猛地跳起来扑向“灭绝师太”,在手雷爆炸前将她制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萧云杰柔声问道:“恒温箱里真的放了病毒原株和抗体,只有把它们抢回来,你们才能研究出疫苗?”
“灭绝师太”微微一扬下巴,手里死死捏着那枚手雷:“嗯!”
“那我就不太明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关系到全人类命运,能够推进人类生理学、病理学发展的任务,难道我们国家真的穷到了没有钱派出专机的程度,只能让你们这些国宝级专家,冒着被恐怖分子劫持的风险去坐民用客机?”萧云杰脸色平静,声音柔和,论态度要比燕破岳好上十倍,仿佛什么都可以商量,不见刀光剑影,没有杀气腾腾,“还有,什么时候民航飞机也拥有运送特种器材甚至是病毒的资格了?如果在空中病毒泄漏,又没有专业防范措施,那整架飞机不就成了一个空中自动播撒机啦?你们究竟是想救人,还是想把整个地球的人类都杀光?我读书少,不懂什么大道理,您可是高学历、高素质的专家,千万别骗我啊!”
“噗!!!”
在临时指挥部,演习进入第二阶段,已经是无事一身轻的俄罗斯大校,正在偷偷抿着军用水壶里的伏特加,听着翻译过来的话,他当场就喷了,浓烈的酒味,随之在指挥室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喀喀喀……”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对俄罗斯大校侧目而视,大校脸上笑容尴尬得一塌糊涂,他却不忘对着秦锋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秦,在我印象中,你们中国军人都像机器,服从、勇敢、坚定,但却冷冰冰的,缺乏热情和变通,你究竟对他们用了什么魔法,能让手下的士兵又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秦锋哂然耸肩,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尽显我泱泱大国礼仪之邦风度。
“灭绝师太”却是彻底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这还真不是她的错,演习准备得再细致,它也是演习,并不是真正的实战,只要发了狠戴上放大镜去鸡蛋里挑骨头,怎么都能挖出点不合理、不正常、不应该的东西。
她纵然接受过专业演技训练,能够将一个“灭绝师太”级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甚至敢于捏着一枚手雷和燕破岳这种杀人机器对峙,但是,你又要她如何解释在演习中根本不可能避免的设定差异,如何面对萧云杰的软刀子割肉?
燕破岳也学裴踏燕的样子,伸手点了点手腕上的手表表盘,示意萧云杰宜将剩勇追穷寇,莫学霸王沽钓誉,抓紧时间迅速解决战斗。
“就算退一万步讲,这个恒温箱真的存在,你们真的打算用民航飞机把它运回国,其他国家的情报机构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带着这样一个没有保险措施,一旦发作起来,比十颗原子弹爆炸还危险的玩意儿,大摇大摆地在空中做跨国飞行?”
萧云杰温和地微笑着,但是在这个时候,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下下地剐着“灭绝师太”。
“这么看来,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你们的确有东西落在了那个集中营。但是它的价值和意义,并没有你说得那么重要,至少不会有病毒原株;第二个可能性,你已经被恐怖分子收买,利用职务便利,营造出这一系列不合常理现状,同样也是因为你,恐怖分子才获得第一手情报,成功劫持了所有科研人员和最重要资料!”
……
“灭绝师太”彻底呆住了。
再继续拿着手雷和营救他们的军人对峙,就是和恐怖分子勾结,就是出卖国家,就是出卖民族,就是站到了整个人类的对立面,萧云杰这个帽子扣得真是够大的。
萧云杰站了起来,一直走到“灭绝师太”面前:“演习主办方对你的要求应该是有理有据、坚持己见,而不是让你无理取闹、当场撒泼,既然你已经无法自圆其说,就应该配合我们的行动,一起活着离开。这是中国特种部队第一次参加多国联合军事演习,对我们来说,这场演习中有责任、有光荣、也有梦想。现在,你已经踩到了我们梦想的翅膀上,能不能请您挪一下脚步,让我们可以继续为梦想而努力?”
“灭绝师太”望向萧云杰,她当然不是什么国宝级专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更确切地说,她是一个曾经结过婚,却用自己的猜忌与专制,逼走了丈夫,逼走了女儿,守活寡般一直活到现在,却依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老女人。一和别人聊天,就会痛骂曾经的男人不是东西,亲生女儿不是玩意儿,仿佛全天下都对不起她,所以时间一长,只要她出现的地方,都会出现一片真空区域,让她变得更加孤僻也更加偏执。
她可以花十个小时去排队,购买所谓的特价商品,就算是前方人潮人海,她也百折不挠勇往直前;她也可以一走上公共汽车,就气喘心跳、百病缠身,似乎没有人给她让座,她就会在车厢内当场晕倒;在公众场合她就像一个炮仗,动不动就会和路人产生冲突,她斗志高昂,气势万千,咄咄逼人,不止一次把对手的衣服撕烂,把口水吐到对方脸上,甚至就连调解冲突的警察也挨过她的耳光。
她并不在乎买特价商品能省几个钱,她追求的就是人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感觉;她快六十岁了,但是“难得老来瘦”,她的健康状态还不错,她也根本不需要年轻人给自己让座,但她就是喜欢看到那些工作了一天累得不行,或者一大早还没有睡醒,就挣扎着爬起来去上班的年轻人,主动让开座位;她更喜欢和路人产生冲突,用诸如“你不就是欺负我一个孤寡老婆子”之类的话,以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道德为武器不断开火,她就是要让对方明明比她年轻力壮,却不敢稍有动作。去年有一个年轻人脾气火暴推了她一下,她立刻躺到了地上,然后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半年,直到那个年轻人跪到她面前认错,她才高抬贵手。
她这一辈子,都在和人斗,她和自己曾经的男人斗,和亲生女儿斗,和素不相识的路人斗,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也就是因为这样,演习主办方派出的工作人员出现在她面前,邀请她参加一场跨国军事演习,用她的本色演出,强迫中国特种部队折返回军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特种兵又能怎么样,又不是真正的战争,他们敢动自己一下,她就敢放声大叫“当兵的打人了”,谁怕谁?
至于那颗手雷,更是意外之喜,让她拥有了最后的撒手锏。
她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一定能在这场对峙中取得最后胜利,可是看着萧云杰脸上带着无害的微笑,一步步走了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紧捏着手雷的手心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为什么她的心脏,会不听话地狂跳,跳得让她几乎无法喘气?
为什么她的手,在轻轻颤抖,无论她怎么给自己打气,都抖个不停?
为什么她突然间觉得全身发冷,冷得她只想把身体蜷缩起来,再也不要面对这个越走越近,也让她身上越来越冷的年轻军人?
难道……她,已经活了将近六十岁,生活已经乱成一团,似乎再也不会变得更差的她,在害怕?
萧云杰已经走到了“灭绝师太”面前,他的脸上挂着温和而帅气的笑容,对着“灭绝师太”伸出了右手,就连他的语气,都彬彬有礼得无懈可击:“把你手中的东西给我,好吗?”
“灭绝师太”的目光,在不经意中,跳过面前的萧云杰,落到了那群中国特种兵的身上,她的身体再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懂了,她终于懂了。能让她都害怕得不能自抑的,并不仅仅是眼前这名笑里藏刀的年轻军人,而是一群中国军人!
就像他说的这样,她踩到了这群中国军人混合了责任、光荣与梦想的翅膀上,或者说,她正在和一群共和国守卫者的信仰为敌!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是在萧云杰步步逼近时,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让自己做出哪怕最细小的动作,她无论如何不甘,也不能从嘴里吐出哪怕是一个字。
千夫所视无疾而终,眼前的这批特种兵,只有区区三十个人,但是他们的信念之强烈,又何止于一个普通的“夫”?她并没有做好必死的准备,单凭一个女人长时间孤僻生活造就的偏执,又怎么可能抵挡住这些军人以萧云杰为核心,对她形成的“势”?
萧云杰的双手,同时捂住了“灭绝师太”握着手雷的右手,当保险栓重新插回手雷上面,无论是在场的特种兵,还是通过无线电广播,仔细聆听事件发展的指挥官们,都齐齐吐出一口心有余悸的长气。
如果说在演习第一阶段,设计这场演习的超级智囊为他们准备的撒手锏,是一颗一千吨当量的战术级核武器,那么在演习第二阶段,那位未曾谋面的超级智囊为中国特种部队准备的撒手锏,就是这位“灭绝师太”。
一支优秀特种部队,能够有效执行作战任务只是基础,他们更必须具备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在敌占区和当地土著沟通交流,获得最基本帮助的手段。
八副担架早已经做好,在处理了“灭绝师太”这个隐患之后,“始皇”和“踏燕”两支特战小队终于到了分手的时间。
令人心里恶寒,鸡皮疙瘩能抖落一地的画面再次来临,两名恨不得一脚把对方踹翻,再狠狠补上一脚,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的指挥官,不约而同再次一起伸出右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保重,再见!”
“保重,一路顺风!”
相互给了对方美好祝福后,两支特战小队在敌占区的山地丛林中,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在彼此看不到对方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后,两名队长不约而同地把右手在身上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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