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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歌丹是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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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人:“问吧。”

“八爷派谁来传达命令,让你改种玉米的?”

丑人:“是陈汉生啊。”

管锥:“那就对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人背着你做了哪些事情?”

丑人皱眉问:“我知道这孙子一肚子坏水,武进第一次送货,货沉了之后他跑到我爸那告了武进一状。”

管锥苦笑着说:“在他干的事情里,这是最微不足道的。我告诉你,你那个死不见尸的手下,就是叫武进那个,就是被陈汉生害的。”

管锥把那天在梁道安那里听到的话一一对丑人说了,丑人听完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管锥把从叶介良那儿听来的,关于梁志死那天陈汉生先跑回来告了丑人一状的事情说了一遍。

丑人眼睛瞪得像是要把眼眶撕裂一样,两只眼球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窝里,像是随时要掉下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阴过!”

管锥不顾丑人的愤怒继续说道:“本来我觉得现在到了算账的时候了,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帮你洗清冤屈,没想到他又快我一步,把替代种植的事情栽到了我的头上,他们棋高一着,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丑人摆摆手:“说的哪里话,你继续说正事。”

管锥踌躇半晌才开口:“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不过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说出来了。陈培耀前阵子要搞禁毒你听说没有?”

丑人笑了笑说:“他都搞了十几年禁毒了,天天喊着禁毒,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爸还喊过禁毒呢,有时候还说不往中国卖药了。我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每年的八月十五,就是对面中秋节那天,我爸都会跑山顶上面朝北方坐一整天,说自己对不起祖国,往祖国卖药罪孽深重什么的,可没用啊,咱们这儿的货,不往中国去往哪里去?难道从船上走?一天就那么几艘船,谁会给咱们带这个?所以啊,别听陈培耀喊得响,离了白药,他们一天都混不下去。”

管锥对丑人嘴里的梁道安产生了很大兴趣:“八爷对中国还挺有感情的啊。”

丑人:“那是当然,你别看他是个毒枭,在梁氏没人敢说中国哪里不好的,提到中国都必须说好话,说中国坏话我爸是要不高兴的。他每年八月十五都让罗大厨做很多月饼发给下面人,晚上还要赏月,总是说什么异乡的月亮没有家乡的圆。你说这不是很奇怪吗,月亮它圆不圆得看日子,怎么能看地方呢?我小时候有一次,应该是1997年,夏天,那时候梁氏还没这么大。我也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反正是庆祝对面的什么事情,那天放了一整天的鞭炮,把附近寨子里的人都吓跑了,以为打仗了呢。第二年他又搞了一遍,这次提前通知了当地人,他们才没跑。”

梁道安的形象在管锥心中更加复杂了,复杂到一时难以消化。他接着丑人的话头说道:“刚才说陈培耀禁毒这件事,这次他是借禁毒的名义,想把梁氏的库存收了,八爷没办法,只好让我出来,佯装要跟中国合作搞替代种植,只是吓唬一下陈培耀。”

丑人脸色又变回之前的冷峻:“所以就把我的地拿去种玉米?”

管锥摆摆手:“不管你信不信,这事我真不知道,我和八爷原先的计划是边谈边拖,但没想到最后竟然让你种玉米。这件事我怀疑和陈汉生有关,不然八爷怎么会让他来执行呢?不让我来,恐怕也是顾忌我和你的关系。”

丑人想了想觉得管锥说的还算在理:“那你今天是为什么来的?”

管锥推心置腹:“本来我是来给你送份大礼的,但没想到被当头一棒。算了吧,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现在这个时间点,你做得多就错得多,这是为你考虑。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人就在这里,任你处置。”

烛光下丑人的脸因为笑容拧在了一起,跟哈哈镜照出来的怪物似的,但少了一分滑稽,多了许多阴森的气质:“我都说了不会杀你,我们在这里混,法律可以当擦屁股纸,但必须得讲道义。这些地都是你帮忙拿下来的,你今天就是全拿走,我也不会多说一句。你先说到底什么事,就算我不去做,我也应该知道啊。”

管锥佯装思考了许久,叹了口气:“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但不管你知道之后做了什么,都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前段时间因为替代种植的事情,那个陈汉生还怀疑我是老猫,你说多有意思!我做老猫的目的,是来帮你丑人拿地种罂粟的吗?所以我不想过多介入梁氏的事情,只是这件事太重要,我是出于义气才来告诉你的。”

丑人点点头:“好兄弟,我答应你。”

管锥闭上眼睛,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杀死梁志的人,被我找到了。”

丑人握紧的右拳重重地砸在左掌心里:“太好了,我哥的仇终于能报了,他在哪儿?”

管锥对着丑人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你现在想的不应该是报仇,而是要洗清陈汉生栽给你的那些脏东西。另外,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现在找到的这个人,只是个拿刀的刽子手,并不是决策者。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丑人摇头说:“没听说过,不过不管他是谁,我要立即把他干掉。”

管锥也跟着摇头:“不行,干掉这个人对你一点儿价值都没有,而且到时候陈汉生说你杀人灭口,你更难洗白。况且金城公馆是谁开的不说你心里也有数,在那儿闹事不好收场。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把这个人弄出来,交给八爷,这样才能洗清八爷对你的怀疑。也只有这样,才能把陈汉生欺骗八爷这件事揭出来。这对你来说是个翻身的机会,你心里不能只装着积星堆,以后整个梁氏都要靠你,你把眼光放长远,别让陈汉生这种小人最后占了便宜。”

丑人忙点头:“也对也对。现在马上去抓人,我听你的,不杀他,把他交给我爸。”

积星堆没有信号,管锥先一步回到金城公馆,丑人带着人紧随其后,但车速还是比管锥慢了一大截儿,管锥到金城公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管锥上三楼,从歌丹门前走过,看了眼贴在门上的胶带,可以确定在管锥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歌丹没有出门。

丑人到了之后给管锥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已经到了金城公馆附近。管锥想到陈汉星之前说歌丹房间里有人在等歌丹,管锥不确定这个人是谁,这种不确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他觉得不应该把所有真相全部铺在丑人面前。

走出金城公馆,管锥在街角和丑人交代了一番,接过手枪顺着公馆后面的排水管道爬上了三楼。由于带着手枪无法通过公馆正门的安检,所以他之前就选定了这个潜入地点。上三楼后他直奔歌丹的房间,起脚踹开房门,反脚把门带上。他举枪四望,两室一厅的套房只有客厅灯亮着,小吧台上的冰箱门是开着的,电视里的画面还在动,但没有声音,墨绿色的沙发上放着一条毯子,沙发前是一个黑色茶几,茶几上放着几罐打开的啤酒。他又穿过客厅,对准主卧的门又是一脚。

破门之后,管锥看到一个穿着睡衣的人坐在床边,一只脚刚刚落地,看样子是听到声音想起来看看。

“歌丹?”管锥压低声音。

见到管锥举着枪进来,歌丹摊摊手:“原来是真有人要杀我。”

“是不是你杀了梁志?”管锥问。

歌丹说:“你又是谁?管得这么宽?”说完收回那只已经放到地面上的脚。

管锥说:“不许动。听好,我确定是你杀了梁志,武进的事也跟你脱不了干系。我现在要带你走,你最好配合点儿。”

歌丹又耸了耸肩:“你觉得你能把我从这儿绑出去?”

管锥:“都到这一步了,你不该问我这种问题。”

管锥感觉后脑勺被硬物一杵,知道背后有人,又不敢回头,凭着头皮触感,他知道那肯定是一把枪:“谁?”

那人没出声,歌丹嘿嘿笑着坐在床上。当那人缓缓移到枪口前方时,管锥看清那是罗大佐。

不理管锥的目光,罗大佐站在管锥和歌丹中间,对管锥说:“他是我朋友,救过我的命。你放他走。”

管锥说:“武进不只是你的朋友。”

“武进已经死了!被烧成了灰!一把灰会在乎你有没有给他报仇?今天就是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把人带出金城公馆,你恐怕还不知道,他也是陈汉生的弟弟,陈汉星的二哥!”罗大佐吼道。

“不管他是谁,我今天都一定要带走。”管锥压住扳机的食指用力,他可以确定扳机已经在击发的临界点,再稍微用力一颗子弹就将射出去。

“有我在,你别想带他走。”罗大佐说完,歌丹叹着气从床上下来,低头找到拖鞋,然后走到卧室门口,跟管锥挥挥手,去往客厅。

管锥咬着牙对罗大佐吼:“你再犯浑别怪我不客气!”

罗大佐也急红了眼:“那你就不客气给我看看!”

罗大佐话音刚过,目光越过管锥的肩膀,几乎同时子弹也从管锥耳边穿过,客厅里的歌丹应声倒地。歌丹倒地之后,依然举枪想要朝管锥射击,又被管锥一枪打中手腕,手枪被甩出一米多远。

管锥冲上去把歌丹的手枪捡起来,狐疑地看着罗大佐,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太过奇怪,管锥一时消化不过来。罗大佐倒是走过去抱着歌丹尝试给他止血。歌丹问:“为什么开枪打我?”

罗大佐说:“他也是我的朋友。”

歌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咬牙说:“你到底有多少朋友!”

这时丑人已经接到管锥的信号,带人冲上三楼,一拥而上的还有被枪声吸引来的金城公馆的人,不过陈汉星并不在其中。两拨人几乎同时到了房间门口,丑人只看到一个人中枪倒地,罗大佐立在一边,管锥则面无表情。

见丑人赶到,管锥才把人推到他面前:“人在这儿,交给你了。”

歌丹回头看了一眼丑人,笑笑说:“原来是你啊。”

丑人举起枪对着歌丹:“就是你杀了我哥?”

歌丹再次斜着眼看了丑人一眼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我把你们梁氏的太子杀了,你这个二公子不正好接班?你不好好当你的梁氏太子,跑这里来跟我穷横。”

丑人怒目圆瞪:“我杀了你!”

这时管锥一把攥住丑人的枪,在他耳边叮嘱:“说好把他交给八爷的,现在杀了他弄不好八爷说你杀人灭口,得不偿失。”

这时金城公馆的人也走上来说:“在金城公馆你可不能这么对我们的客人。”

丑人笑着把一沓钱塞进那人的西装口袋:“这人拿了我们很多货到现在都没付钱,我带他回去理论理论。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从公馆被带走的。”

对于丑人明显敷衍的说辞,那人毫不在意:“你小心点儿,公馆的事情不说你也知道,别太不像话。”

丑人点了点头。管锥见金城公馆的人似乎还不知道歌丹和陈汉星的关系,刚想提醒丑人速战速决把人带走,歌丹却发话了:“愚蠢,把陈汉星给我找来。”

酒店的人虽然收了丑人的钱,但对歌丹的话也不敢装作听不见,毕竟歌丹张口就叫出了陈汉星的名字。那人吓得赶紧回头把钱还给丑人,然后迅速下楼,管锥想拦,但又怕拦不住耽误了时间。

酒店的人走了之后,丑人蹲在歌丹面前,拍了拍他的脸:“不用我再解释一遍为什么找你了吧?你自己交代,我让你痛快上路。”

歌丹一声不吭。

丑人继续说:“你叫歌丹吗?”

歌丹还是不说话,管锥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应该是在等陈汉星。管锥觉得不能再等,在丑人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丑人站了起来:“既然不说,那就带走吧,从后门走,不要打扰了公馆的客人。”

丑人的手下将人绑了起来,正准备带出门的时候,一个人带着十来个携枪的保安出现了。管锥看到来人正是陈汉星。这人穿着西装,白白净净的,看上去跟陈汉生那未老先衰的样子形成强烈的反差,说他俩是父子也有人信。

现在这么个角色出现,丑人怕是不好对付。管锥刚想到这里,陈汉星对丑人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梁氏二少爷。”陈汉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睛看向歌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紧张,不过很快恢复平静问道:“这家伙到底是谁啊,要梁氏的二少爷亲自来抓?”

丑人的脸色凝重起来:“他在我们那儿犯了事,我把他带回去处理。”

陈汉星双手环在胸前,说道:“要是今天我没来这里巡场多好,我真不想跟你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现在我既然看到了,那真是对不住,这是我们金城公馆的客人,谁也不能就这么把人带走,不然传出去,会觉得是我镇不住场子。”

丑人知道事情变得难办了,不过也咽不下这口气,脸色变得越来越差:“陈汉星,我教你一句,以后见到梁氏的人,你最好别拿这个态度出来。我今天必须把人带走,你拦不住。”说完丑人举起手里的枪,对着陈汉星,陈汉星也举起了枪。两拨人人数相当,火力也差不多,就这么互相举枪指着。正剑拔弩张的时候,又一个人带着十五六个人走到门口。带头的人看上去年纪比丑人大上几岁,也跟陈汉星一样穿着西装,只是寸头上已经能看到不少白发,但眼神一看就十分精干,嘴上留了短胡楂,皮肤比陈汉星还要白净,完全不像本地人。那人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面含笑意盯着丑人。

丑人扭头看到门口的人,歪着头看了会儿问道:“是刁毛辉吗?”

那人大笑着露出八颗牙齿,拿手指隔空点了丑人几下:“还记得我呢?小家伙现在长大了啊,我走的时候你胡子还没刮过呢。”

丑人满脸的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被称作刁毛辉的人答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在哪儿都是帮八爷做事,当年八爷让我走我就走了,现在八爷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

丑人又问:“那太好了,都说你死了,我就一直不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刁毛辉说:“回来好几天了,听说你被派去积星堆,我想去看你但没有时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

丑人像是突然想到了,问道:“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刁毛辉指了指被捆上的歌丹:“当然是为了他,不过看来你比我快了一步,我回来的第一功又让你抢了。不过现在看这架势,你要抢这份功,恐怕还要我帮你一把。”

丑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陈汉星被晾在一边满脸不高兴:“今天这个人你们不能带走,谁都帮不了。”

刁毛辉笑了笑,先把丑人的枪按下,又上前去按下陈汉星的枪说:“别那么大火气。我来之前八爷跟你们金爷打过招呼了,本来是让你先把人控制住后交给我们的,我怕麻烦到你,就亲自过来拿人了。你尽管去问。”刁毛辉见陈汉星将信将疑,索性掏出电话,直接打给那个“金爷”,也就是金城公馆传说中的老板之一。接通后刁毛辉把手机递给了陈汉星。

趁着等陈汉星打电话的间隙,丑人问:“你是怎么知道他在这儿的?”

刁毛辉答:“我刚回来八爷就让我负责这件事,我这么多年都不在这儿,又没有什么关系,所以用了好几天才查到点儿线索,就过来找他了。这人叫昂登对吧?”

丑人笑着说:“你搞错了吧,他叫歌丹。”

“不会错的,他有两个名字,杀梁志的时候他叫昂登。你连这都没搞明白,是怎么找到他的?”刁毛辉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丑人一愣,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昨晚喝醉酒自己说连梁氏梁志都敢杀。我想不知道都难啊。”

刁毛辉看了看丑人带来的人说道:“你知道了也不跟八爷说一声,多带几个人来,你看你就这几个人,要是让他跑了多可惜。”

丑人反问:“你不也就带着这几个人来吗?”

这时陈汉星打完了电话,一脸无奈地看了看歌丹,看来是他的老板让他放人了。陈汉星将手机递给刁毛辉,没再说什么,只是打了个手势把自己的人带走了。

刁毛辉也不在意,笑笑跟丑人说:“这里不是聊天叙旧的地方,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丑人一愣:“带去哪儿?”

刁毛辉说:“当然是带去老八寨了,你不会是想把人带去积星堆吧?”

丑人原先是想把人先带去积星堆,审完再送去老八寨,以免直接送到梁道安面前闹出什么乌龙。但现在刁毛辉出现,就没有再审的必要了。刁毛辉要把人带去老八寨,倒是省得去了积星堆再出什么意外:“当然是带去老八寨,不然还能去哪儿?”

刁毛辉笑着走上来拍拍丑人的肩膀:“好了好了,把人带回去之后咱俩好好喝一杯。”

丑人和刁毛辉带着歌丹大摇大摆地走出金城公馆,管锥和罗大佐走到一楼的时候,隐入赌博的人群里。等他们的车走远,两人也离开了金城公馆,管锥问:“这个刁毛辉你认识吗?”

罗大佐想了想:“人倒是认识,但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在梁氏了,至少有五年了吧,都说他死了。以前梁道安还比较喜欢他,他也经常去裴万岁那里,刚才我都没敢正脸对着他,怕他认出我来。现在为什么突然回来我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干吗去了。”

管锥问:“这人还挺神秘啊?”

罗大佐说:“以前跟着裴万岁的时候,听说过不少梁氏的事情,也认识不少梁氏的人,但大多是些道听途说。早年都说这个人精明,很多事梁道安都是交给他办。梁氏的几个年轻人,还算有点儿见识,知道靠毒品这条路走不长,不想让梁氏把重心放到毒品上。丑人你都看到了,从小在梁氏长大,也没受过什么正经教育,又在梁氏有点儿地位,所以就长成了现在这样一副模样。但这个刁毛辉,我不太了解,只是前几年听裴万岁说刁毛辉最像年轻时候的梁道安。”

这个刁毛辉刚回来没几天就能这么快锁定昂登,可见裴万岁这句评语并不是空穴来风。管锥不用想就知道丑人肯定不是刁毛辉的对手。这样一来,形势又开始变得云谲波诡了。以前跟丑人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到刁毛辉耳朵里,肯定会被拆穿。丑人原先在梁氏处在孤立地位,管锥利用他的孤立一步步走到今天,但是现在这个刁毛辉突然出现,原先做的一切铺垫可能都要付诸东流。

接下来的几天丑人那边消息全无,管锥倒不太关心丑人的情况,丑人和刁毛辉的关系他插不上手,目前最让他担心的是陈汉生的命运。歌丹被带去老八寨,只要审出来,陈汉生的谎言必然会被拆穿,栽赃丑人这件事一旦暴露,梁道安会怎么处置陈汉生?刁毛辉会持什么意见?

在管锥计划里,陈汉生这次必须死,不然他站稳脚跟后联合刁毛辉,那自己可就真的在劫难逃了。刁毛辉不像梁道安那样一心只考虑大局,更不像丑人那么好欺骗。梁道安会不会立即处死陈汉生是问题的关键。

管锥让酒肆李通知丁卓,对黎耀祖的老家进行更加严格的监视,绝对不能让陈汉生或者刁毛辉有机可乘。

那天丑人和刁毛辉把歌丹带回去之前,两人不约而同地派人去歌丹的住处抄家。丑人这么做是因为管锥之前交代过,刁毛辉不知其中原委,拍拍丑人的肩膀:“行啊,做事越来越上道了。”

歌丹的职业就是取人性命,在面对死亡这件事情上,比常人更坦然一些。由于不想承受多余的折磨,歌丹开始试图否认自己杀了梁志。但得知丑人已经派人去抄家,而且击毙梁志的弹头至今还保存着的时候,歌丹承认了。他知道凭梁道安的威望,想找人做弹道勘测轻而易举。他只希望自己能死得痛快,对于是否留全尸他也没那么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他内心深处自以为谁也不知道的那件事情,所以他一口咬定是楚隆派他杀了梁志的。

对于这个说法,丑人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因为管锥已经说过了,陈汉生很可能是兄弟三人,而不是之前他们说的兄弟两人。如果陈汉生和歌丹是亲兄弟,再加上梁志死的时候,陈汉生的白底地图确实起到了衬托作用,这一桩桩一件件,陈汉生再也脱不了关系。不过管锥嘱咐过,要到梁道安面前再揭穿他。

梁道安听说抓到了杀梁志的凶手,那双“和蔼”的眼睛突然露出凶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桌角走到歌丹面前问:“是楚隆那小子让你杀我儿子的?”

歌丹面色平静:“是的,楚隆让我杀了梁志,让你梁八爷绝后。”

丑人插话道:“不是楚隆,是陈汉生。他们是亲兄弟。”

歌丹大惊,赶紧抢话:“是楚隆让我杀的,我不认识什么陈汉生。”

丑人说:“我后来才想明白,你杀我哥那天,你大哥背着白底地图上山,就是为了给你标定射击目标。你们兄弟俩合谋杀了我哥。”

歌丹有些急:“不是,是楚隆。”

凭梁道安的眼光,歌丹的紧张恰恰证明他有意维护陈汉生。梁道安朝身旁的人伸出手,那人递过来一支手枪,梁道安把手枪接过来,想了一下又递了回去。

“把陈汉生叫来。”梁道安说。

歌丹这时候却出乎意料地笑了几声:“都说梁八爷长了一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猫眼,但那又怎么样,死了个儿子就成老糊涂了。现在竟然要自相残杀。杀吧杀吧,把梁氏的人都杀完。”

梁道安走近歌丹,特意把脸凑上去:“你不用拿话激我,我叫陈汉生过来,只是让他好好欣赏一下你的死状。他心里应该清楚,是他害死你的。”

陈汉生很快被两个人押了过来,梁道安说:“这是你弟弟吗?”

歌丹突然大笑:“谁是他弟弟?你们要是想在梁氏给我找个哥,也得找个有人样的啊,你看他那样子!”

梁道安不理歌丹,问陈汉生:“这是你弟弟吗?”

陈汉生摇了摇头说:“八爷,我不认识他。”

梁道安笑了笑,又点点头:“不是就好,那你好好看着。”

梁道安说完,从旁边罗大厨手里接过一把刀,对罗大厨说:“今天脏了你这把刀,回头我送你一套更好的。”

罗大厨低着头闭上眼睛不说话,只听到歌丹的惨叫,一声盖过一声,中间夹杂着丑人模仿惨叫的声音,罗大厨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到,丑人此刻一定手舞足蹈地模仿着歌丹的声音。后来就渐渐没了声音,等罗大厨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歌丹已经成了一团看不出形状的肉,似乎再也找不到皮肤组织,露出来的是纵横交错的肌肉和滴着血的脂肪。梁道安站在一旁浑身是血,把滴着血的刀递给罗大厨说:“这把刀不错,以后就用它给我做饭。”

作为观刑人,陈汉生始终面无表情,梁道安放下刀,把血淋淋的手放到陈汉生脸上问:“他是你的弟弟吗?”

陈汉生坚决否认:“八爷,我真的不认识他。”

梁道安露出了笑容,再次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别怕,我不杀你。因为我看不起你,这点你不如你弟弟,他死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你。你不配做他哥,也不配死在我手上。我把你交给丑人,你要是能从他手里走出来,我就放了你。”

杀了歌丹之后的梁道安整个儿软了下去,他感到空虚极了,似乎所有事情都没了意义,人生成了一片混沌,自己也变成了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以前有一口气撑着,看上去还算正常,现在这口气出了,整个人就空了。

他卧床三天,除了罗大厨和一个老中医之外,梁道安谁也没有见。直到替代种植工作组派人过来寻找管锥,他才不得不拄着一根崭新的拐杖站起来。

陈汉生已经被丑人带走,梁道安的这个安排等于给陈汉生判了死刑,刁毛辉本来想试着保住陈汉生,主要是听说了陈汉生这些年做的事,觉得他手里一定有大量资料。但看梁道安和丑人的样子,刁毛辉最终没敢开口。

现在的梁氏有人欢喜有人忧,丑人欢天喜地押着陈汉生到了积星堆,陈汉生到了积星堆就被丑人下了井,那井里上次关的人是武进。陈汉生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没想到比自己预想的结果还要惨。陈汉生在井底坐立难安,晚饭自然是不敢奢望了,不过他不觉得饿,只是担心丑人是想活活饿死自己,真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来一枪痛快。

很快,陈汉生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上面有绳子吊下来四菜一汤,三荤一素。在积星堆这种地方,这种伙食相当不错了。

他吃完在井底待了一夜,早餐还算不错,两个鸡蛋一碗粥,还有一块饼,一碟下饭菜。陈汉生很快吃完,喊上边人把盘子收走。

到晌午,陈汉生正在井底琢磨丑人会怎么对付自己,正想着,从井上扔下一根绳子,接着两个人从绳子缓缓下到井底,落地后像是没看到陈汉生一样,陈汉生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理,只是互相聊天,说井底比上面还凉快,甚至开玩笑说自己都不想上去了。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抬头看井口,这时候井口又有一个篮子吊下来,看样子是很重,篮子下降得很慢,等落到地面的时候陈汉生才看清那是一个水泥墩。

陈汉生以为是给自己吃饭的桌子,但又不太像,刚想问这是干吗的,那两人就用绳子把他双腿连同那个水泥墩捆在了一起。陈汉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都破灭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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