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救人负伤(2 / 2)
他俯身轻声说:“不要怕,医生来了,绿城最好的外科医生……”
真真停止了呻吟。萧明打开医药箱,拿出了几团酒精棉球,老白接过来,轻轻擦洗血痕。夏永山感觉到姑娘的颤抖,抓得更紧。他还能够分心,吩咐诚鼎去烧热水,让小宝他妈把所有人带走。
孙晓月一路喊下去,人还没有出去,又进来一群人。雨下的太大,在外面干活没地方躲雨,干脆淋着暴雨回家,听说教室里出事,担心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都来不及换衣服,打着伞的,带着雨衣的,一起把自己的孩子接走。看到躺在石头桌子上是女孩子,男人也不便留在这里,女人多数是家长,就想继续关心,夏永山眼睛一瞪,闲人全部走光了。
男人就是老白,看过了伤势,这才直起腰,说,要把姑娘送回房间,赶紧擦身子,换干净的衣服。
冯有珍就要走过去背,夏永山走过去,把童真真的右胳膊放到她身上,两手一抄,在门口,喊住没有走远的家长,要他们把伞拿过来。那个农民赶紧折身返回,打伞罩住童老师,还对儿子吼了一句:“自己滚回去——”
男孩子跑远了,家长把他们送回知青点,这才拿伞走人。
夏永山抱着童真真进屋,冯有珍跟在后面喊:“先放到我床上。”
放了人走出来,老白和萧明已经坐在堂屋里,正在清点药箱里的抗生素。
他一出来,就被门边站着的小姑娘叫住了,那就是喊他们的孙晓月。跑来跑去的喊人,浑身上下被雨淋透了,现在身上还在滴水,却结结巴巴的问夏老师,童老师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死?手会断吗?
夏永山这才想起来,童真真是在教室里受伤的,这个姑娘应该最清楚。也曾经是自己的学生,而且是很用功的学生,还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学生。
就问她具体情况。小月眼泪扑簌簌出往下流,一边哭一边说:“童老师就是为我弟弟的,屋顶上掉下根棍子,老师跑过来,抱住小宝的脑袋,结果,棍子砸在老师的胳膊上,要不然,我弟弟就没命了……”
听完,夏永山好不激动,把老白推推:“你看看你看看,童真真是舍己为人,这是英雄行为啊,你不救她谁救她?”
老白垂着脑袋,声音很恍惚,就说,虽然没有机器透视,但是从外面也能看得见,屋顶檩条砸下来,肘关节四分五裂,还有些骨头渣掉了。碎两块就算粉碎性骨折了,童老师这个样子,是非常厉害的骨折。
夏永山迫不及待问怎么办?
老白说,关节形态改变,亟需手术治疗固定,打钢钉钢板达到解剖复位,后期康复锻炼之后,才能达到比较满意的功能状态。如果没有采取及时的治疗,那只手臂就毁了。
两个青年男人都问毁了是什么意思?老白说得不动声色,但语气冰凉:“如果没有机会做手术,只能做保守治疗,关节不能恢复,姑娘就只能是独臂英雄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刚才你们已经也看到了,教室漏雨,我们看到骨头了,但没有多少血,是因为上面漏下的雨把血冲刷了。细菌侵入,可能会导致创伤性骨关节炎,或者后期形成坚硬的骨痂,伤口感染还会送命……”
夏永山打了一个寒颤,能不能保住胳膊,已经退居次位,能不能保住性命更重要,他心就像碎了一样,噬心彻骨的疼。
他不能不相信老白,因为这人是著名的外科大夫,这个村子里,只有夏永山与萧明才了解他的实力。夏家不简单,爷爷参加过新四军,父亲是国家干部,所以夏永山是标准的红后代。但也免不了下放的命运,只是属于回乡知青。
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就是出于私心,动员童真真到这里来。只说是山乡富裕,风景优美,工分值高,他家在村里说得上话,可以照顾她。
两人在中学就不错,夏永山是学生会首领,童真真是学生会学习部部长,经常在一起开会搞活动。但是女孩子单纯,想到反正都要下放,当然要到条件好的地方,只是提出叫上朋友冯有珍。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夏永山还开玩笑,也叫上朋友张诚鼎,都是同班同学,组成一个小队,夏永山就是组长。
夏永山是品学兼优的干部,在学校里有势力,在乡下也有人脉,学校放行,公社接收,四个人顺利到了夏桥。比起其他的下放同学,条件果然算好的,能够住上两间大瓦房,生产队也尽量照顾他们。夏永山很快就当上了村小的老师。但是没有干几天,说自己不是教书的料:普通话说不好,跳舞不会,唱歌跑调,只有童真真最合适。
如果没有自己让贤,不推荐真真当老师,也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故了,听老白这么说,几乎都没有痊愈的可能——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又在这么闭塞的山乡……
他还不死心,问:“白主任,如果你能回到绿城,你亲自主刀,最好的结果是什么?”老白身子一震,抬起头,眼睛闪过一丝光亮,但跟着就黯淡下来:“不用说,我回不去了,就是我有机会动手术,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像那个领袖人物的手臂一样。”
夏永山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也是自己的偶像,才华与人格魅力征服了世界,一条胳膊总也伸不直,就是在红地毯上会见外国元首,也弯着胳膊挥手。那么位高权重的人,可以获得世界上最好的医疗吧,尚且不能改变身体状况。一个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能够获得最好的治疗条件吗?
张诚鼎从厨房里出来,说真真擦洗的热水够了,他又烧了开水,要给他们倒。
见他只拿了两个碗出来,夏永山瞪了他一眼,说他狗眼看人低,是不是不想给老白喝水呀?
张诚鼎嫌弃地斜着眼睛:“你们怎么坐在一起了?”
除了他们两个,生产队长都搞不清老白身份,夏永山只有对同学说起:“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坏分子。”依仗着父亲是工厂的技术干部,张诚鼎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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