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结伴(2 / 2)
“听起来是绕远了,那他们自驾不是更近吗?”
“近是近。”这一点林寻白也承认,“可楼兰消失的原因之一就是孔雀河改道引起的干旱,孔雀河之于楼兰,好比党河之于敦煌,没有水源,再繁华的城市也要荒废,而孔雀河的下游,正是罗布泊。”
这下萧侃明白了,从若羌进楼兰兜了个圈子,却安全稳妥,而从敦煌自驾,则要穿越罗布泊才能抵达。
不过——
她挑眉看他,“你之前不还说做私导经常遇上爱冒险的客人,去罗布泊、去楼兰,所以才起个艺名,怎么这会倒害怕了?”
说实话,现如今科技发达,装备齐全,进罗布泊不像以前那般凶险万难,也有专门的线路,不少沙漠爱好者都以跨越湖心为荣,作为私人导游,他确实不该惊讶他们的路线。
但……他们不也刚刚见过盲尸吗?
居然还有这种兴致!
况且罗布泊就是罗布泊,再怎么开发也是无人区。好在萧侃对楼兰意兴阑珊,也没有为了盯梢一个人纵穿无人区的打算。
一则是目标不能偏移,二则是经费有限。
这让林寻白深感欣慰,他觉得自己与萧侃已经有了一些“雇仆之谊”。
“走吧。”他站起身,冲她伸出一只手。
萧侃没有回应,因为她的手机响了。
“喂?张警官,嗯,你说……”为了回避周围,她捂着手机向外走。
林寻白讪讪地收回手,跟在她身后,从背后看,他的女老板比刚来敦煌时瘦了几分,估计是操劳过度,他暗暗琢磨,一会要不要劝她回去休息,今晚他一个人去鬼市摆摊好了。
前边的萧侃脚步一滞,后面的林寻白就撞了上去。
她挂上电话,转过身来,上挑的眉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根据以往的经验,她但凡这样看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事。
果然,她说:“我也要去楼兰。”
“……”
林寻白痛恨自己的直觉。
***
莫高窟的标志建筑叫九层楼,依崖而建,位于石窟群中央,编号是96窟,也是游客能够参观的八个洞窟中的必选项之一。胡金水昨天耽误了陈恪的游览,今天重新买了张票,他自个就不进去了,远远朝九层楼拜了拜,然后一屁股坐在“三危揽胜”的大牌坊下等着。
景区禁止抽烟,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杏脯,刚要塞进嘴里,一只手就伸到他眼前。
白白净净,五指修长。
胡金水抬头一看。
“哎?”
九层楼内,陈恪站在队伍末尾,听讲解员解说:“96窟初建于唐晚期,原本只有四层,后经历宋、西夏、清重修,最终改为九层,窟内的泥胎弥勒佛高34.5米,是莫高窟第一大佛……”
来的路上胡金水和他提过,说敦煌人都很信这尊大佛,许愿很灵,问他有没有要许的愿望。
人嘛,哪能没有愿望,往往是只多不少。
但凡事皆有轻重缓急,对陈恪而言,不远万里来到敦煌,必然是有这一趟的计划。
他走到大佛脚下,向上仰望,佛像庄严雄伟,佛面丰圆舒展,正以怜悯的目光俯瞰众生,他双手合十,低头默念。
末了,他直起身子,才注意身旁还站着一人,腰背挺直,目光专注,不卑不亢地站在佛像前。
既不叩拜,也不低首。
正是萧侃。
“都说佛祖普度众生,那么叩不叩拜他应该都会保佑吧。”她说。
陈恪一愣。
她扭头看向他,利落的短发在空中微微扬起,“听人说这里的洞窟大多是由往来丝绸之路的商贾出资修建的,西出阳关无故人,要做西域生意,就得穿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所以出发前都会来此许愿,求佛祖庇佑自己平安归来,而九死一生回来的人,必要还愿修窟。只是有的人赚得钵满盆满,便会开凿豪华奢靡的特级窟,有的则是人回来了,钱没赚到,那就随意挖个小窟,更有甚者直接在别人的洞窟旁掏一个耳洞,也算是还愿了。”
陈恪回过神,“那你是来这里许愿的了?”
萧侃微笑,“我们也要进罗布泊去楼兰,要不要结个伴?”
他低头抿了抿嘴,像他这种年纪的男人,心思重、顾虑多,都是正常现象,更何况他一路租车自驾,定私导,说明是个不爱跟团的人。
“你的绢画碎片修好了吗?”她又问。
这个话题倒是勾起了陈恪的兴趣,他反问萧侃:“你说那几块碎片是宋代的,那你能看出它们的出处吗?”
萧侃朝前方的大佛努了努嘴,神情随意地说:“就是藏经洞里的。”
陈恪的脸色瞬间大变。
除了震惊之外,更多是怕被旁边人听到。
“还记得那一小块上的童子发髻吗?黑色的头发有两种浓淡层次,底层的淡色是毛笔画的,上层的浓色是拓印上去的,效果更刚劲、明快,与毛笔柔和的笔触不一样,这种将毛笔与刻印相结合的手法十分少见,是敦煌绢画特有的。”她解释道。
换而言之,正是因为她看出了这一点,才让林寻白去跟踪他的。
一百多年前,藏经洞内数以万计的经书与绢画被斯坦因与伯希和两个文物大盗洗劫大半,以至于姗姗来迟的华尔纳只能将目光转向墙上的壁画。
而一百多年后的今天,一个拿着藏经洞绢画残片的人,绝不会是一个简单人。
她的解释让陈恪折服,他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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