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1章 不作不死(1 / 2)
但自打进宫为婢,知道宫里不少主子娘娘都是天足,譬如尊贵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是和她们一样的天足,这时,她们哪里还有半点羡慕那些官家小脚和富户小姐的心思?
好好的一双脚,四五岁就牢牢缠住,这得多疼啊?为了富贵,受这份罪,给她们都不要。
可这不代表她们不觉得小脚美,然,主子这会子说小脚不美,且不仅不美,甚至很丑陋,是这样吗?
“主子,你该不会是想……”
李嬷嬷话说到一半打住,她差不多明白主子为何会发出那种感叹,也差不多猜到主子接下来会怎么做,但她猜的是她猜的,至于主子具体要如何做,却不是她一个奴才能过问的。叶夏没接李嬷嬷的话,她只是续说:
“好好的一双脚,却要通过人为的强力,野蛮地将女孩子的双脚造成趾骨脱位或骨折,并将之折压在脚掌底,再用缠脚布一层层裹紧,使得被缠足的女子步履艰难,且疼痛异常,更有可能引发残疾和致死。”
鸣烟鸣翠嘴里发出吸气声,显然是被叶夏所言给吓得不轻。
“这都是现实存在的,不是哀家信口乱说,在民间,有句话叫‘小脚一双,眼泪一缸’,从这句话中足见近千年来,女子在缠足这一陋习事物上遭受的苦难有多声。”
说到这,叶夏清透的眸中漫上一层层冷意:“而女子原本一双好好的脚经过缠足成为‘三寸金莲’,在自身受到摧残和苦难的同时,
大到给一个国家的进步和一个家庭的发展在无形中都形成阻力,因为她们在劳作和人际交往方面十分不便,受着很大程度的制约,如此一来,只能困守后院,站立、行走要么扶墙靠壁,要么需丫鬟寸步不离地搀扶着。”
封建陋习何等可怕、可悲,对此,叶夏是深恶痛绝,她就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病态审美,非得把女子的一双天然脚给折腾成那等丑陋的样儿?
“三寸金莲”,是三寸金莲吗?
近千年来,那些有着病态审美的男人,难道真没被那双变形的脚给吓到?
若没有,只能说明这样的男人不仅仅是心里病态,他们污秽的心已然达到“变态”二字来形容。
“男主外,女主内”在他们病态审美,变态心理的作用下,一步步带动大环境,变得顺理成章,继而”男强女弱“也既成事实。
女子敢有不满吗?
敢反抗吗?
有,肯定有女子反抗,有女子不满,奈何大环境下,她们的反抗和不满,最终都不会落好下场。
譬如逃跑,譬如私奔,成功的有,但名声肯定不好听,没成功的,要么被送入假庙关一辈子,要么被送去庵里做姑子,这只是逃跑的女子可能会有的待遇。与异性私奔的女子,被抓回来则是关猪笼沉塘。
想想这后果,女子唯有忍气吞声,听任摆布,顺应社会大环境,才能得以生存下去。
思绪到这,叶夏说:“给哀家准备笔墨纸砚。”
她要把“裹足”这两字,好好给康熙剖析剖析,她知道大清入关后有颁布过禁止缠足的命令,然,中原是汉人老祖宗留下的江山,大清初初掌管这天下,为国家安定,很难把在汉人中间流传近千年的陋习给祛除。
尤其是江南,又是是江南产的“扬州瘦马”,在汉臣府上的后院,基本上都存在着,就是满臣后院,受到汉臣喜好的影响,不乏养扬州瘦马供己玩乐。
就是在这皇宫,在皇帝的后宫,汉妃也有不少,据说康熙到中晚年特喜欢宠幸汉妃,在清史上有名的一位康熙后宫妃嫔——密妃,便是康熙后宫最受宠幸的一位汉女。
四年生三胎,是唯一一个得到正式封号的汉妃。哦,对了,还有一位汉女高氏,比康熙小28岁,史料记载,这位给康熙生下皇十九子胤禝,
时间是康熙四十一年九月,紧跟着,又在康熙四十二年二月生下皇十九女,时隔三年多一点,再次诞下皇二十子胤祎。虽然在皇十九子和皇十九女出生间存在一个问题,
既两兄妹相隔五个月落地,这很明显违背生育规律,然,短短四年,名下能有两子一女的记录,无不说明,高氏在康熙跟前是非常得宠的,
但可惜的是,即便高氏得宠,却没有从康熙这得到一个合理的名分,始终都是康熙后宫中的一名庶妃。
不像密妃,在汉妃中很荣幸正式受封妃位。
在笔墨纸砚摆放好后,叶夏神色凝重,将裹足对女性的危害及对国家和家庭造成的影响,一一书写到纸上,她下笔很快,
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待到最后,她发出灵魂一问:趾骨脱位或骨折,将脚趾强行折压在脚掌底的畸形脚,所谓的“三寸金莲”真得很美,不是一种病态,近乎到变态的喜好?
指间的墨笔被捏紧些许,叶夏唇角紧抿,须臾后,她见白纸不够,着鸣烟又准备一沓。待鸣烟把纸放好退离,叶夏再度执笔书写起来,
她在提建议,如何应对朝中官员反对禁止缠足的措施,要想推翻一个传了近千年的封建陋习,不是件易事,但自古以来,
上行下效,如若皇帝不再纳小脚汉妃进宫,如若满臣后院不再进扬州瘦马,一旦哪个不遵从朝廷命令,罢官免职,看哪个还敢哔哔。
皇帝手段强硬些,再从满臣的后院先着手,最好能来个杀一儆百,汉臣即便心存不满,除非不要个人前程和家族富贵,尽管和朝廷对着干。而对着干的结果怎样,有那个“杀一儆百”在前,不得好好琢磨琢磨,有无必要和朝廷唱反调?
何况缠足对女子的危害,对国家和家庭的影响直接贴榜在外,但凡识字的,不会看不出禁止缠足是一项利民策略。书生意气,
知晓近千年传下来的缠足弊端多多,知道朝廷颁布禁止缠足给国家和家庭带来的好处,就算再酸腐,再顽固不化,若想继续科举,出人头地,保准会站在朝廷这一边,支持朝廷颁布的政令。
雪白的纸上,一个又一个苍劲有力的字,从叶夏墨笔下流泻而出,这一刻,她浑身散发着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气魄。
承乾宫。
“皇上就这么不信任臣妾吗?”
佟佳氏心如刀绞,面上却轻淡无波,定定地看着眼前直视着她的一国之君。她清楚康熙回宫会找她,可他没想到对方一刻不停,
回宫当日便来到承乾宫,二话不说就甩给她一沓证据,说是证据也不准确,毕竟那沓纸上并未明确表明是她动的手,只是记录着她身边的人有乔装出宫,
有和咸福宫的奴才接触过,有去过佟佳府,以及她额娘的一位远方侄儿在木兰围场当差和她额娘的奶兄突然暴毙几件事,可这能说明什么?
她身边的人乔装出宫去佟佳府,就不能是听她的吩咐给佟佳府的福晋,给她额娘传句女儿家的体己话出宫?
她身边的人接触咸福宫的奴才,就不能是她的人和咸福宫的奴才有点私交?
她额娘的远方侄儿在木兰围场当差,这又算得上什么证据?
至于她额娘的奶兄突然暴毙,这人生在世,说没就没,虽说不是常有之事,却也不是没发生过。
凭这些就想要她承认事情是她做的,可能吗?佟佳氏忍着心痛忽然就笑了:“还是说在皇上心里,其实从来就没信任过臣妾?”
木兰围场的事儿差点导致两位皇子丧命,这事情节严重,康熙自然以雷霆手段大力彻查,待听完叶夏一通话,这位帝王更是下密旨给太子,
并着恭亲王福全协助太子,务必把皇贵妃佟佳氏自圣驾离宫前后的日常活动详查,重点是差皇贵妃佟佳氏身边的奴才都去过哪,都和什么人接触过。
密旨一到太子手中,少年保成得知自己最喜欢的弟弟差点命丧虎口,当即恨极皇贵妃佟佳氏的狠毒,在恭亲王福全配合下,
把康熙交代的任务办得是既认真又仔细,且出手迅速,以免佟佳氏得到木兰围场那边的消息,抹除所有能抹除的证据。
銮驾回宫,康熙洗浴过后,一身清爽在乾清宫接见了太子和恭亲王,看完二人呈上的调查内容,龙颜上瞬间乌云密布。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调查结果,在木兰围场那边看到暗卫呈上的名单,那份名单上记录着木兰围场所有当值的官员名姓,当时他并没有针对哪个人生出怀疑,即便有太后那番话在心里,他都没有坐实佟佳氏的罪责。
可是看完太子和恭亲王提供的调查结果,再结合木兰围场那份名单,再结合名单中那些官员的姻亲关系网,佟佳府便跃入他脑中。是后宫和后宅妇人私自的行为,还是有着“佟半朝”之称,他的好舅父一起参与其中?
很快,康熙暗自摇头,雍郡王,他的七儿子,再怎么说都和佟佳氏一族有那么点关系,就算老七认回生母,之前毕竟有做过佟佳氏几年的养子,
从利益上出发,和老七处好关系,于佟佳府没有坏处,而他舅父是只老狐狸,岂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弊?岂会去做那得不到好处,却极有可能导致整个佟佳一族败落之事?
太子和恭亲王呈上调查结果,在乾清宫并未多逗留,二人行礼告退,约莫过去一刻钟,康熙平复好心绪,将手上的证据揣入袖中,
径直来到承乾宫。伺候佟佳氏的宫人全被他打发到外面候着,偌大的屋里只剩下康熙和佟佳氏二人,一个面无表情坐在榻上,一个行过礼半晌没被叫起,自个站起来迎上看向自己的审视目光,就这么面对面对峙起来。
调查结果被康熙扔到佟佳氏面前,蹲身一张张捡起,佟佳氏看完上面的内容,微不可察地怔了下,很快恢复淡然,就这么连问康熙。
“都到这一步,你竟然不见有丝毫慌乱,可见你这是认准有舅父,有佟佳府在,朕不会拿你怎样。”
康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凝视着佟佳氏,缓缓说:“你别忘了,朕这后宫还有个佟佳府的女儿,少你一个,佟佳府不会怎样,
但你额娘,你的兄弟会怎样,有想过吗?告诉朕,在你伙同你额娘,对朕的皇儿起歹心那刻,你可有想过你额娘,你兄弟们会有怎样的结果?”
佟佳氏这会儿冷静得很,她走到近旁的椅上自顾自坐下,启唇:“我说我什么都没做过,您不信,既然不信又何须对我说这么多?想治罪臣妾,皇上尽管开口便是。”
康熙被佟佳氏这态度刺激得火气突突突往上窜,他神色一冷,厉声说:“佟佳氏,你这是恃宠而骄,你知不知道?”
“恃宠而骄?”
佟佳氏捏着帕子捂住嘴娇笑出声:“臣妾有宠吗?皇上英明神武,可别在臣妾面前说笑话了,这后宫里的女人啊,哪个有宠哪个无宠,谁能比皇上您更清楚?”
她倒是想恃宠而骄呢,以前是有宠,可她不想这人难做,在后宫从来不强出头,更不会与后宫嫔妃拈酸吃醋,给心爱的男人增添麻烦,
然,到头来她落了好么?
帮着这位尊贵无比的帝王打理好后宫,做温柔的解语花伴君身侧,把一颗心完完整整捧给对方,换来的却是虚假,全是虚假。
常言说,帝王自古无情,但她并不信这话,远的不提,单就这大清,单就前面两位皇帝,一个宠宸妃宠得像眼珠子,一个宠董鄂妃,
宠得毫无原则,且那两位帝王不仅仅是宠一个女人,他们更是深爱着自己的女人,就连太皇太后曾在先帝对董鄂妃的用情上,说过一句爱新觉罗家出情种。
太皇太后所言自然不是希望要新君学习前面两位帝王,她是要新君以江山社稷为重,莫把儿女情爱看得过重,更莫为一个女人不顾江山社稷,
对此,作为后现任帝王后宫中的一员,佟佳氏没想过做宸妃、做董鄂妃,把皇帝牢牢栓在自己身边,她只希望凭借他们间的少年情意,凭借他对她的与众不同,平日里能到她宫里多坐坐,多陪她说说话,给她一儿半女相伴,这便足以。
是的,这便足以,她要的不多,但他是怎么做的?
进宫前说的好好的,待她正式成为宫妃,他从一开始对她和后宫嫔妃稍有不同,慢慢的,就把她和后宫嫔妃放在同一个位置上,
今日召这个侍寝,明日召那个侍寝,本来这点事她是没多在意,可耳朵里灌的多了,一听到他翻了哪个的绿头牌,她心里就隐隐吃痛。
忍着,她告诉自己,必须得忍着,因为他是皇帝,不是她一个人的。而她也确实有做到,没在那点事上和他念叨,然,
后面的事儿怎就一步步变了?抱养到她膝下的皇子,和她一点都不亲,她自己辛辛苦苦孕育出的小公主,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
接着,养子被送回生母身边……一桩桩一件件事儿压向她,压得难以喘气,压得她好想发泄心中的情绪。于是,她铤而走险,不,其实在她对太后出手那会,就已铤而走险,就已向眼前这位帝王宣战。
后悔么?
不,她不后悔,她只恨这人凉薄,辜负她一片痴心,害得一天天变得不再像自己,害得她没有回头路可走,害得她走向绝境。
“不可理喻!”
康熙冷沉着脸,自牙缝里挤出一句,他觉得佟佳氏疯了,不然怎敢用如此大不敬的态度和他说话?
“皇上说臣妾不可理喻,是啊,臣妾是不可理喻,但皇上现在知道是不是太晚啦?要是您早点知道,就不用把臣妾接进宫来,那臣妾也就不用活成今天这可悲的样儿。”
不可理喻?
年少时,他可不是这么看她的,可不是这么说她的,此时此刻却说她不可理喻,佟佳氏的心越发钝痛,她直直地看向康熙,蓦地,压抑多年的怨气像是河堤溃烂一般,嗓音尖利,语带悲戚说:
“入宫前,你到佟佳府上,是如何待我的?是你说你会对我好,会一辈子对我好,我才甘愿随进宫陪你,可你对我的好只持续了多久?
你对我的承诺你是不是都忘了?不过是个贱婢,你对她比对我好,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让她生。我呢?难道是我没资格给你生孩子?
是我的出身没那贱婢的出身高贵,以至于你不想要我怀上你的孩子?去母留子,是,我那会是这么想的,也那么做来着,但太后却多管闲事,救下那贱婢一条命,
紧跟着时隔不到一年,你就又让那贱婢怀上身子,玄烨,爱新觉罗·玄烨,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佟佳·玉晴?如果你喜欢过我,怎能那么狠心地对待我?让一个贱婢为你接二连三生孩子,短短数年,就给那贱婢把位分晋升到妃位……”
泪水涌出眼眶,康熙脸色难看至极:“佟佳氏,你说话最好注意点!”
什么贱婢不贱婢?
乌雅氏是出身包衣,没有佟佳氏身份高贵,但进了他的后宫,她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为爱新觉罗家延绵子嗣的女人,一口一个贱婢,这究竟是嘲讽乌雅氏,还是把他的脸面往地踩?
佟佳氏情绪上来哪里忍得住不一吐为快,她边哭边笑,嘶声说:“我有说错吗?难道她乌雅氏不是贱人,不是婢女奴才出身?”
康熙怒目而视:“那你呢?你在朕面前,你佟佳一族在朕面前又是什么出身?”
被康熙如此质问,佟佳氏眼里噙泪,怔愣好一会,哭说:“你为维护乌雅氏那个贱人,真要这么伤我?是,我,以及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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