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chapter103(2 / 2)
“我和楚倾一起来的。”
再多的话,她并不打算说。
江衍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多问,就在两人之间气氛快要僵凝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南瓷无意瞥了一眼来电显示。
江衍没避讳地接通,语调变了点。
一通电话简短,信息量却巨大。
南瓷安静地等他挂了电话,才挑眉笑道:“高嘉曼?”
江衍点头。
“你们在一起了?”
江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很轻地嗯了一声。
南瓷对他们的隐恋没多生气,心里反而更多的是高兴,“祝你们幸福。”
原来看到别人得偿所愿,是这种感觉。
江衍也笑,“你也要幸福。”
江衍前脚刚走,楚倾后脚就推门出来,看到南瓷的视线落在走廊尽头,微微出神。
连他靠近都没有发觉。
“在看什么?”
南瓷闻声回过神,倏地转身,额头擦过楚倾微凉的唇,她敏感地颤了一下,被楚倾揽住腰才站稳。
“我刚刚碰见江衍了。”
楚倾的神情几乎同时暗下去,“江衍?”
“嗯,他来这边工作。”说完,她后知后觉地看到楚倾皱起的眉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在法院前的画面,迟疑几秒,问道:“你们是不是……有过节?”
楚倾垂眸看着她。
过节算不上。
“T市演唱会那天,我在体育馆外面看到你跟他走了。”
他的嗓音平静,平静到仿佛在讨论天气好坏,却将南瓷拉入回忆的骇浪。
南瓷是错愕的,她看着楚倾,说不出话。
原来她没看错。
那些她以为的错觉,他亲口告诉她是真的。
一想到他们就此错过的可能性,南瓷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闷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楚倾抱着她,声音从头顶落下,淡笑道:“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和他在一起,应该也不会差。”
近乎自嘲。
南瓷心脏停拍,抓着楚倾背后衣服的指节都泛了白,她摇头的幅度很大,急切地反驳:“我不喜欢他的……”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不会快乐。
“我知道,”楚倾见她反应这么剧烈,心里也不好受,伸手摸着她的头,低声安抚道:“我都知道。”
所以他宁可自私一回,也没有放手。
直到有医生推着要抢救的病人从他们身边跑过,消毒水的味道灌满南瓷的鼻腔,她才平静下来。
她站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楼下的花园,阳光正好,光晕刺眼得泛起白光,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天堂。
楚倾担心南瓷连夜飞回去会累,所以订了一间酒店,打算在巴黎住一晚再回国。
去酒店的路上,路过了南瓷曾住过的那片公寓。
典型的奥斯曼式,装饰着铁椅窗檐的大阳台,米黄的墙漆不复当年,变得有些斑驳,所有的一切都在黄昏下生了锈。
说起来也算不得巧,因为这是一条穿越城郊的必经之路。南瓷当时不用考虑价钱,只挑地段。
这里很合适。
公寓后面有座教堂。
她经常会去,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
听过祈祷者以爱之名为祭词,也见过一场又一场庄严浪漫的婚礼。
她也会偶尔祷告。
希望她爱的那个少年,永远意气风发,幸福自由,像蝉鸣不止的夏天一样热烈。
-
酒店入住是楚倾一手办理的,南瓷跟在他身后,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从未有过的安心。
巴黎的夜晚温度还是低。
南瓷洗完澡出来,房间里空调已经打得很暖,她舒服得骨头都要散开,在床边玩了会手机,昏昏欲睡。
楚倾很快也洗好澡出来,看到床边想睡却还撑着眼皮的女人,觉得有点好笑,他抬手擦着发梢的水,把她的手机抽走,单手把她捞到大床正中间,“不睡在等我?”
南瓷这会卸了妆,一张脸饱满干净,眼眸微微泛着水光,难得地没有和他唱反调,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嗯,在等你一起睡觉。”
末了,还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名词睡觉。”
楚倾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得了多大的趣,低下头,抵着南瓷笑,胸腔发震,还湿着的发梢有水滑落在南瓷颈窝。
有电流顺着尾椎骨爬上来,南瓷难耐地推了推身上的男人,“我困了。”
楚倾翻身侧躺到床上,长臂一伸关了灯,把南瓷搂过来,在她额头亲了一下,“那就睡吧,晚安。”
南瓷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多久就睡着了。她以为自己会一觉睡到天亮,可昏昏沉沉地做了一个梦,被惊醒。
她茫然地适应了周遭昏暗的光线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抽空,身后属于男人炙热的温度也不见了。
她连忙转身,伸手摸了摸那半边床榻。
冷的,像是没人睡过。
有一瞬心慌涌上来,她坐起身,摸到床头的手机,按亮。
凌晨两点三十六。
万籁俱寂,落在她耳畔的只有窗外钟楼的嘀嗒声。
有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透进来。
南瓷怔了几秒,起身下床。
她推门的动作很轻,没有惊到站在窗台上的男人。
男人只套了一条黑色运动裤,背肌阔张,手肘撑在栏杆上,宽挺的肩膀沉在化不开的夜色里,静默得像座雕像。
而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根烟。烟头燃着点点猩红的光,灰白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侧脸。
有那么一瞬,南瓷觉得恍惚。
她甚至没有精力去思考,那根烟是哪来的,身体已经遵从本能地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
楚倾的身上很凉,全是冷风吹过的味道,南瓷被激得瑟缩一下,但她没有撒手,反而抱得更紧,近乎执拗地,像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这样生病了怎么办?”
男人被突如其来的温软吓了一跳,有短暂的怔愣和失措,反应过来后迅速掐灭手里的烟,僵着身体问:“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低,有种被烟燎过的哑。
“嗯,我做了一个噩梦。”南瓷把脸贴着他的后背,努力想把自己身上的温度渡给他,慢吞吞地说道:“醒来之后发现你不在。”
楚倾低垂着头,看向那双缠在自己腰间的藕臂,自责地低声道:“是我不好。”
风声呼啸,南瓷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摇了摇头,然后问:“你怎么了?”
楚倾默了一瞬,转过身,漆黑的眼睫垂下,没有隐瞒,“他走了,一点多的时候。”
南瓷愣住,意识到他是谁。
再回想下午看到楚兴德的模样,确实更像是回光返照。
她抱着楚倾微微用力,低头能看见他脚边那截被捻灭的烟头,最后一丝灰烬被风吹散。
南瓷把楚倾拉回房间,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风声被南瓷关上的玻璃门隔绝在了外面,房间里很安静。
南瓷坐在楚倾怀里,看着他喝完那杯水,她靠着的那具躯体也渐渐回温。
她的手从环着他的脖颈变为停留在他左腰,用指腹很轻地蹭了蹭,“当时这里是不是很疼啊?”
那里有一道疤痕,颜色已经褪得很浅,但在灯光下,依然清晰。
她不是第一次发现。
之前看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意识就被撞散,再想起来的时候,那道疤已经被衣服覆盖。
楚倾低头看了眼,安抚地朝她笑了笑,“还行,没多疼。”
十七八岁的年纪觉得自己拳头特硬,学人见义勇为,结果被对面几个小混混使了阴招,腰撞在钢筋上,缝了几针。
“骗人。”南瓷睫毛垂下去,闷着声说。
疤痕从左腰向下延伸了三寸,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攀伏在他的腹肌上,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
“不骗你,”楚倾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了。”
南瓷不忍心再看那道疤,她把下巴搁在楚倾的肩膀上,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楚倾耐心地应她。
“许嘉年说,你以前过得……不算好。”
楚倾想到那段荒唐,唇角泛起自嘲,“嗯,不好。”
他不知道家庭是怎么破裂的,好像就在一夜之间。楚兴德出国,郁倩美改嫁,他倒成了多余的那个。
没人管他,他也自甘堕落,学人打架、泡吧,酒精和强噪音堆满了他的生活,过得浑浑噩噩,但起码这样不寂寞了。
“但是啊,”楚倾淡淡地笑道,手臂搭着南瓷的后背,把她压向自己,两人贴得更紧,“有个女孩和我说,要向前走。”
一句话,勾起两人的回忆。
这座城市曾经见证了他们两个的不堪。
但也让他们相遇。
南瓷依偎在他的胸膛上,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沉默一瞬后将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掌心,“楚倾。”
“嗯?”楚倾偏头看她。
“如果和我结婚,你会开心吗?”
楚倾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身体微僵,艰涩地滚动喉结,声音又哑:“什么……意思?”
“你给我一个家吧,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楚倾终于敢相信。
南瓷在给他答案,她想和他结婚了。
他心头狠狠一颤,今夜所有堆积的情绪在这一刻冲破阀门,然后彻底崩塌。
灼热的呼吸带着脆弱的颤意,他抱着南瓷,近乎虔诚地说,好。
两个破碎的人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夜晚终于完整。
-
楚倾和南瓷在巴黎多留了一天,料理楚兴德的后事。
楚兴德走得很平静,肝脏衰竭,没有多痛苦。
还留下一份遗嘱,财产全部归楚倾。
楚倾捏着薄薄的一张纸,情绪没有多大起伏。他只留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钱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
下午飘了一场小雨,空气里有点潮湿,头顶的夕阳却没有半分逊色,橙黄的光线打落在小巷间。
楚倾说想去走走。
他们走到了那家便利店门口。
南瓷没想到便利店还开着,连门面都没变,这会显得有些老旧,货架依然堆得很满。
她绕到放啤酒的那一排,拿了两罐,朝楚倾晃了晃,笑道:“陪我喝吗?”
楚倾看了眼,又是黑啤。他掀起眼皮,“真想喝?”
南瓷点头。
楚倾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接过,然后放回了货架,转身从旁边挑了两瓶度数偏低的果酒,“那喝这个。”
南瓷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
楚倾笑着在她撅起的红唇上吻了吻,“不是要叫我爸爸么?”
南瓷一想到是自食恶果,脸色很没出息地变红,羞恼地打了他一下,“不许说了。”
楚倾笑意更浓,他反手抓住南瓷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结完账走出便利店时,夕阳摇摇欲坠在地平线上。
陡坡还在,南瓷也不顾脏,刚要跳坐上去,被楚倾拉住手腕。
她疑惑地看向他。
“上面凉。”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了微潮的石阶上,才又把南瓷抱上去。
南瓷眉眼弯了下,拉开易拉罐,和楚倾碰杯,然后仰头喝下去。
果酒清甜的味道溢满唇齿,一罐酒很快见底,她两条腿晃荡着把楚倾勾了过去。
她额头抵上他的,睫毛刮过他的眼皮。
她想她大概是有点醉了。
不然怎么这一刻想吻他的冲动会如此浓烈。
可还没等她动作,楚倾先一步吻了上来。
南瓷的碎发被他捋到耳后,她能感受到男人指腹细磨着她的脸颊,有点痒,唇上温热,沉冽的气息一寸寸攻城略池。
这条街很空,晚风穿巷,不远处有棵盛开的樱花树,零零散散地落,恍如那夜未下完的雪。
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闭眼。
两个时空的他们,在对视。
世俗的风吹过这座浪漫的城市,却没有吹散他们。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他们才慢慢往回走。
路灯一盏盏亮起,南瓷踩着影子走在前面,楚倾拎着外套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直到走过一个十字路口。
“南瓷。”
男人低沉却又张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南瓷回过头,就看见最后一抹夕阳拢在楚倾的身上,昏黄的路灯也衬他。
他懒洋洋地笑着,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要不要重新认识一下?”
南瓷不明所以地凝视着他,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
一枚戒指被缓缓推入她的指间,冰冷的触感一瞬间蔓延开,南瓷整个人怔愣住。
钻石在路灯折射下泛着耀眼的光泽,紧紧地套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像是最圣洁的桎梏。
但她心甘情愿。
男人低头吻着她的额头,垂下眸看着已经湿了眼眶的女孩,他一字一句地笑道:
“你好,楚太太。”
这里曾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从年少狼狈相遇到如今洗去一身泥泞,他们终将圆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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