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一花凋零一花绽(1 / 2)
[[“咚咚咚……”
这边明军战鼓响起的同时,闯军也在同一时间开始列阵。
在张献忠的授意下,张可望将数百哭嚎的妇女押到阵前全部斩首,然后倒插在地面上,摆开邪阵,大声道:“杨鹤已败上党,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刘廷举、李道生、王遇斩朝廷监军举义,而今得授高位。尔等早早投降,亦不失排座,切勿自误!”
“诸王百万之众已至晋南,杨鹤时日无多,李师道还不觉悟?尔等瞧瞧,多少时日了,曹文诏可曾来援?”
声音洪亮的数十闯骑在阵前来回喊叫,动摇明军斗志。张献忠估摸着,李师道这厮应该在军中隐瞒了消息,很多事多半只有上层知晓,军士还蒙在鼓里,比如官军败于上党的事情。
官军的普通士卒也不傻,只是没有获知信息的渠道罢了。如今被闯军这么一番宣传,顿时有些迟疑。结合军中缺粮以及没有援兵抵达的实情,不少人已经信了几分,士气愈发低落。
夫战,勇气也。战兵团一,则千人同心。众志成城,万众一心,是即与天意同。与天意同,则无不成之功。万人异心,互相猜忌,则无一人之用。虽有百万之众,犹作鼠窜狗盗。
李师道刚刚靠振奋起来的士气,被现身说法的俘虏消磨了不少。
卢象升也不敢再等了,直接以雁形阵进军。
南阳军这边展开的是熟悉的矩阵,甲字仟和亲军营镇守右翼,中军是厚实的十仟步卒,左翼是陈永福的部队,骑兵全部列于后阵。这种规模的野战,士兵们打过很多次了,李师道也是轻车熟路。除此以外,参与此次战斗的友军,还有贺虎臣的一万五夏军,以及高夫麒部万人。
闯贼的战术与明军基本一般无二,以勇士为战锋,继以甲士,然后是老贼中军,仅有的万数骡骑作为决胜力量待命。
“呜……”
第一声角令响起,南阳中军大阵射出了今天战场上的第一波箭雨。
后面军士将步槊斜指天空,变成十五列纵队,在五行旗的指引下快速行军。
“杀!”
闯军战锋扛着密集的火铳弓弩,以伤亡近千的代价,跟阵列森严的前锋撞在了一起。
“杀!”
南阳军第一排的步槊手迅速脚踩八字,然后使劲抖动槊杆,希图使对方兵器脱手。七枪快速击出后,第二排槊手交替上前,密密麻麻的槊尖朝一窝蜂涌来的闯军捅去,杀得尸山血海。许多闯军战士还没看清楚对面官兵长什么样子,便在冲刺途中被锋利的步槊击杀在地。
“啊!”
又一名闯军刀盾手被刺中右肩,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直到撞在袍泽身上后方才停住。
“跟你拼了!”
他扛着藤甲盾牌,拼了命的往前冲,盾上全是槊刃切割声。所谓一夫搏命,数人束手,此人用连续撞倒两三名官兵,这才被数把刀砍中,随即气绝倒地。有闯军猫着腰钻过来,被南阳军短兵用小皮盾砸在脸上,惨叫倒地。短兵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名闯军勒住脖子。
击槊结束后,在五行旗的命令下,前方持盾武士潮水般向两翼展开,中军的盾手则快速侧身站立,将大路让出。然后密密麻麻数不尽的短兵,就嘶吼着从他们身后钻了出来,冲出大阵与闯军捉对厮杀。闯军战锋也毫不畏惧,呼天抢地的撞了上来,他们的军阵响起了鼓声。
闯将袁宗第举刀大喝道:“为先头战锋儿郎壮行!”
勇则勇矣,但是装备太差了,身上的护甲像纸糊的一样,几乎没起到任何防护作用。
“杀啊!”
“狗贼子!”
“砍他!”
一线的搏杀血腥而惨烈,闯军选出的两千战锋连冲五波,都没冲动李师道的中军。闯军战斗勇气不输建奴,但却没有杜度的章法。当初京师永定门一战,爱新觉罗杜度遣正蓝旗两千甲兵踹阵,都没有击穿李师道大阵,况乎闯军。
“开火!”
火枪手排队前出,一连七波交替齐射,闯军战锋伤亡过半,潮水般倒卷退走。闯贼第一波冲阵,李师道不动,随即命令士兵相继吃饭喝水,明军补充体力的同时,闯军诸将调整了策略。刘国能、田见秀、袁宗第、罗汝才、赵胜一致认为,李师道属于铁板,不如踢其他人。
但是其他几部明军,卢象升、高夫麒、贺虎臣也不好惹,只有陈永福好收拾。
“就这厮了!”
休战半个时辰后,闯贼发起第二次浩大攻势。
闯贼大将袁宗第亲自领兵,冲击洛阳参将陈永福大阵。
蝗虫般的羽箭带着尖啸迎面飞来,一名年轻的闯军士兵不甘倒地。他的呼吸由粗重慢慢变得细微,流着血泪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一朵已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野花。好像村里随处可见的蒲公英啊,随风飘荡,不知哪里来,不知落于何地,一岁一枯荣,一花凋零一花绽。
人如草芥。
我们是别人故事里的伤,如落叶别树,找不到方向。闯荡路上,有我们的足迹,是那一抹凄艳的红,说着血的哀凉。马踏山西,瘦弱的身,无奈的战。筑一曲悲歌,成为绝唱,那是别人的光。彷徨,迷惘,我们在何方,挣扎,寻访,帝路上一堆白骨注释了我们的凄凉。
“嗖嗖嗖!”
又是一轮箭雨,冲在最前面的闯军如同野草一般随风倒下,后排的战事仍然咬紧牙关,嘴里发出怒吼,双手端着兵器,一个个前赴后继,越过乡友的尸体,嘶吼着冲上来。
“杀!”
武威军大阵同样爆发出震天怒吼,激烈的战鼓响彻长空,双方没有任何防御动作,全都死死盯紧对方要害下手。鲜血飘洒,死气扑人,血水汇聚成一条条冥河。烈日照耀下的上党原野,躺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穿着纷繁服饰,各个阵营的都有,死相不同,阴森而狰狞。
怒吼着的双方勇士一排排的倒下。
在这个时候,拼的就是双方各自的意志强弱。谁先压不住恐惧,谁先挺不住伤亡,谁就先被击败。闯军顽强进攻,屡败屡战,南阳军的主力,凉州儿郎咬牙死扛,阵形坚韧如初。袁宗第第二波冲阵,李师道不动。
李师道曾请教老狗:“强兵乘我气尽来攻,末将如何破之?”
老狗答:“水利万物而不争,居善地,其善渊。避其弱战其锋,退则诱其溃追。”
又问:“敌众整,悍不畏死,同心同德,为之若何?”
答:“夫战,贵在势。怀怒不发,蓄势不用,藏剑不出。此有势,则可先战而震于强敌。敌众虽勇,其帅也疑,不敢贸动。再邀击于其乘利疾奋之间,宛譬如破竹,数节之后,德行自解,不复撄手。将兵如杀人,可以为势者有四。一气势,二作势,三地势,终取天势。”
今日会战高迎祥,闯军虽然敢战,但数冲不果,气势已堕。地势双方一样,无边原野之上。作势方面,官军就差得太多了,降兵带来的各种消息心里其实早就信了,故上下犹疑。闯军数次冲阵后,官兵心中慌乱,自觉此战难胜。至于老狗说的天势,李师道也不晓得是甚。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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