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最后一餐(1 / 2)
陆微别的出院抗议活动以彻底败北而告终。
陆微别意外地发现,当霍奕想要不讲道理的时候,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他可以有效地利用身上的白大褂、医学知识的博大精深,以及战友同僚敲得哐哐响的边鼓,顺利地搞大场面并控制住舆论风向,制造出让对手不得不让步的局面。
他几句话说出来,什么道理都没讲明白,却给她安排了一百零八种匪夷所思的死法,把薛绵绵急得眼睛都红了,还把隔壁床安安静静画画的钟方圆也招了过来。
事已至此,陆微别不得不接受现实,认命地给家里单位打了电话,以安慰急得要哭的钟方圆和薛绵绵。
而霍奕这个始作俑者,因为还有手术,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后就志得意满地走了。
钟方圆放下心来,默默地躺回床上画画。她最近除了定时活动防止血栓,一般都在画画,这活动既能让她平静心情,又能有效地把她拘在床上,免得她乱跑搞破了血管瘤。
薛绵绵探了个脑袋过去,指了画面上的一个位置,“这里的阴影,你不用画得太写实。这个自然光线太乱了,你看它主要应该是侧光带来的阴影,但是它有一个顶光的影响,照实画的话,阴影会显得比较乱,画面结构也不舒服。你可以稍微调整一下。”
钟方圆尝试着改了改,画面果然干净了很多。她兴高采烈地转头道,“果然好了很多!你可真聪明。”
“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当年被老师骂多了而已。”薛绵绵难得自谦道。
“你是学画画的?好厉害!”钟方圆眼睛亮闪闪地道,“我叫钟方圆,今年十六岁,刚刚上高一,因为肝血管瘤住院,正在等着做移植手术。你是微别姐的朋友吗?”
“是啊,我叫薛绵绵。”薛绵绵道。
“那……绵绵姐,你能不能看看我画的其他画?”钟方圆颇有兴趣地道。
于是两人一起热火朝天地开始讨论起绘画知识。
陆微别看着隔壁兴高采烈的两人,倍感凄凉,委委屈屈地又在心里暗骂了霍奕两遍,小心翼翼地躺下,把头埋到了被子里,睡了个迟到的回笼觉。
下午四点的时候,薛绵绵结束了和钟方圆两人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技术讨论,转身去叫陆微别,连拍带晃,“微别微别,醒醒,别睡了。”
陆微别认命地从被子里头爬了起来。
心道,这得亏是二十四小时监护还没带上,不然的话,非得被薛绵绵整出心律不齐,这辈子别想出院了。
薛绵绵看陆微别还有些蔫蔫的,安抚道,“清醒一下吧,睡太多小心晚上又睡不着。等明天早上带监护的时候,又过不了。看你一个人呆着也怪无聊的,我带你去找付冰玩儿吧!我觉得她肯定也特无聊,陈老师现在这么忙,肯定没工夫陪她,她那个性子你也知道,肯定也不会把做手术的事儿告诉朋友的,现在肯定孤零零一个人特可怜。你先起来把衣服换了,一会儿出门方便。”
陆微别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如今是前有狼后有虎,甚至连举步维艰都说不上,因为命运甚至没打算让她举步。
就像赶早高峰的地铁上班,你可以随着人潮移动,但是脚却根本沾不着地。
也罢,随波逐流怎么说也是风险最小的情况。
想到这里,陆微别神清气爽地点了点头,爬起来换了衣服。
和薛绵绵料想的一样,付冰正一个人窝在病床上看书,身边一个人没有,和隔壁床家属环绕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书,偶尔拿笔在书上勾画两下,安安静静的,倒是有点儿怡然自得的样子。
“费曼的物理学讲义?”薛绵绵看了看付冰手里的书,惊讶道。
薛绵绵还记得,昨天晚上付冰刚刚回家的时候和陈雪的对话,她还一直以为付冰是个学渣,娱乐八卦和时尚周刊应该更适合她。
付冰听到声音抬头,看见是薛绵绵,紧绷绷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这语气实在算不得好。一方面是因为,付冰心里不由自主地觉得,她之所以早早地躺上这砧板,和面前这两人的掺和分不开干系,另一方面,付冰本身性子别扭,对于“被探病”这种过于温暖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
好在薛绵绵在人际关系上是个越挫越勇的人,她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们俩来看看你啊,你后天做手术以后吃东西限制就多了,我们想着,今天先陪你吃顿好的?”
薛绵绵不提这事儿还好,提了这事儿,付冰就有点压不住心里的阴暗角落,冷言道,“我做这个手术是拜谁所赐啊?怎么,现在着急来陪我吃‘最后的晚餐’呐?”
陆微别听了,心里知道,付冰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要立刻做这个手术,心里在埋怨自己。但她也没什么能解释的,更没什么敢解释的,所以默默垂下了眼帘,认下了这个埋怨。
薛绵绵却不是遇弱则让的人,更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要说恃病行凶,再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了。于是她大剌剌地道,“当然是拜你身上那个出问题的基因所赐啊。你要是真太想不通,抬头对天上骂两句。”
“你!”付冰想回怼两句,却知道薛绵绵没有说错,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梗着脖子瞪着她。
陆微别五岁以后就没跟人正面刚过,看见这个气势有点儿虚,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行了行了,知道你心里委屈,但这也是没办法不是?别气了,一天到晚梗着脖子,看那肌肉发达的。你没发现你脖子比别人都粗吗?小姑娘家家的,脖子这么粗多难看?”薛绵绵却没把付冰的脾气当回事儿,并不很温柔地安抚道,“你就说你去不去吃这晚饭吧?”
付冰神色依然僵硬,但脖子却松了下去,“不去。”
薛绵绵也不介意,慢条斯理地道,“真不去啊?哎,那只好我们自己去了。本身说再叫上我老公和他朋友,我们四个人,跟你一起吃的话呢,能让你多点几个菜,而且他俩都是大夫,把你偷渡出去也方便。不过你要是真不愿意的话,一个人吃病号饭也行。我看今天医院伙食不错,有红烧鸡腿呢。我前两天也住院来着,这个医院的饭吧,清淡,挺利于健康的。稍微有点儿不讲究味道,不过毕竟是大锅饭嘛,咱们要求也不能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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