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0:Tutamu 箠头蛮(2 / 2)
眼前的破屋,恰如保镖所说,简直成了个污泥潭。那些原本翻滚的蠕虫,几乎全部化作脓血,变为石油般的粘稠物。虽然屋中央仍不断有水泡泛出,但基本已停歇骚动。不仅如此,这股黑汁正有逐渐消退的意思,按堆积在墙头的污垢来看,差不多水位降下去了好几寸。
“那个吹笛子的人呢?该不会是趁乱跑了吧?”范胖打着手电将尾屋各个角落照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不由推了我一把,问:“小老妹,你给好好透一眼,那家伙会否是穿戴着某种设备,躲藏在这些鼻涕底下?”
“老实说我办不到,这稠糊太密了,视力难以穿透下去。虽然使用第三瞳能看得多一些,但它波光粼粼,吸收着所有外来光线。我这对罩子,根本是一无是处。”见胖子满脸失望,我捣了他一拳,说:“不过,适才上楼我查看了周遭,没有任何下楼痕迹,如果这一切真是它搞出来的,那么这家伙应该仍在屋里。”
“人躲着,或它用某种妖术掩盖住身形这些,都好解释,可这一潭臭水究竟是怎么被排走的?并又去了哪里?”正直者举起铙耙,开始在稠糊间掏挖,想找出玄妙。
难道这间破屋还有自我消化的过滤装置,抑或是像阴宅内的螺旋铰屋涵带排水功能?我不仅愕然。博尔顿见我等啧啧称奇,便快步挤进人堆。望见这幕奇观,他也是愣在当场,便指示我俩也别闲着,用挠耙往墙角处扒扒,看底下是否有水阀。
“看看,你再一次预判失误。”范胖抹了把油汗,窃喜起来。放在以往,误判是属于他的专利,素来被我与Alex拿来取笑。而今有个经验老道他百倍的人一再犯错,便瞬间释然了。见这个冷笑话无人接,他轻咳了几声,问博尔顿是否现在进屋。
“不急,既然脓血自己在退,很快便会见底。我要辨认这是个什么阵,得确保大家安全为先。”小屁孩说完,接过我手中的铙耙,在墙边使劲乱刨,然后倒拖出水凑到眼前。耙头上堆满了果冻般的细碎,丝丝缕缕随风荡漾,显得十分诡秘。
“这堆海蜇般的碎皮又是什么玩意?”遭到连番打击后,女招待终于也不淡定了,问:“也就是说,它不是个摄镜扣?我实难理解继续耗在这,还有什么意义?”
“不,依旧还是这个局,但令人不解的是,一切都搞反了。”博尔顿做了个噤声,将头微微扬起,道:“能感受到风吗?究竟是你们对还是我对,待到水势褪尽,很快见真章。”
虽不明白小屁孩在说什么,众人也模仿着他的模样昂起头,闭上双眼去感受。果然,在这间密室里,有一股找不到源头的微风轻轻拂过,显得异常冰寒。
约莫五分钟后,尾屋的黑汁慢慢褪到了底,那些指甲盖大小的玻璃渣,逐渐显露出来。与我描述不同的是,固定碎镜子的不是硅胶,而是含有杂质的松香。它们被人摆了道图形,那是俩个交叉的椭圆,圈内是图案状的龟甲裂纹,交汇在屋中央一堆乌漆麻黑的破烂上。
“原来如此”博尔顿将双拳当空一击,道:“它果然是化出来的,却没料到是蜃蠡!”
“MarigeArk?我好似听过这个词,但它究竟是什么,却不甚明瞭。”范胖提给博尔顿一支Weed,笑道:“要不,您老不嫌麻烦,给我们科普科普?”
“谢谢,我从不近烟酒,要解释蜃蠡是什么?这个好说!”小破孩扬眉吐气地一摆手,傲然道:“你们知道海市蜃楼么?那是大气中光波折射所带来的全息投影,通常会出现在地平线、沙漠以及海面上。但尔等可知,在海底也会产生海市蜃楼?从古至今都有海底皇宫,神祗良厦的传闻。而造成这种幻景的,便是一种叫蜃蠡的贝类。”
博尔顿所说的这种贝类,赋有许多名称,通常被渔民叫做箠,是一种类海绵的生物。它们也分成公与母,在繁衍期间,雄体会贴附到巨大的雌体身上,就像小屁孩老爱占我便宜那样,相互结合后,便会成为雌体的一部分,堪称举世罕有。
随后,雄体成了器官,协助雌体吞吐被喷溅出来,随着水流漂移,再到处生根发芽。在排卵的过程中,箠的雌体会吐出某种化学成分的粘液,照成海水多余光被折射,因此箠虫密布之地,便常会发生海底的蜃景现象,以至于令采珠人和鱼群被吸引,陷入幻象被活活拖死,成为它们所需的养分。
在暗世界的史料中,极少篇幅曾经记载,有来自东方的异人捕捉到箠虫特性,便不遗余力地去采摘,随后研究出九局之外的独特妖术,叫做箠坠蛮。至于它的作用是什么?博尔顿不甚明瞭,总之箠坠蛮既不是咒术也不是魇法,更不是用来害人的。
那么,矛盾之处产生了。既然它是海棉类的玩意,会幻化出各种形态,但这里是木屋而非海底,它们是怎么被吹笛者移植进来的?此外,摄镜扣本就是炮制幻象的绯局,在这基础上再搞箠坠蛮,岂不是多此一举?这些正是小屁孩所说,似乎一切都反了的缘故。
“行啰,接下来就变得容易多了,如果吹笛子的是个男人,那就给他顿毒打;如果是个女人,就请咱们的拳王办点脏活,总之得赶紧将这妖人逮起来,逼它说出原委。”范胖朝过道那头吹了声口哨,将保镖和拉多克唤来。自己与希娜用庞大身躯塞堵住破门,以防止此贼趁乱逃逸,对我一摆手,道:“现在鼻涕全退了,接着就全靠你了。”
原本我搪塞他第三瞳不管用,是忌惮天旋地转的眩晕,但此刻人已聚齐,外加此人动机难以揣摩,我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移出眼仁开始深透。结果扫遍全部角落,依旧没有这家伙的身影,便朝着屋子中央逼近,最终停在了那堆糟粕般的垃圾前。
如果说这里躲着东西,也许便是我脚下的这一堆,但这并非人,而是一套衣服、手套、皮鞋以及头盔所摆出来的人形,齐整地躺在邪阵中央。隐约可见许多骨针从衣料里刺出,像玻璃制品般在手电光下闪烁。
“待我来看!”保镖瓮声瓮气地摞起袖管,大踏步而来。我怕再像前次被推搡,忙闪过一旁,给他预留出足够空间。光头来到跟前,双目一下子瞪得滚圆,气息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了?难道你见过衣服的主人?”见其神情怪异,我不由站到边上陪着一起看。
“这、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裘萨克大呼小叫,伸手将我抱起快步逃回门前,惊得结巴起来:“任何事都能够解释,就他最无可能!这家伙绝不是吹笛子的怪客!”
“哦?挺大的个头,是给什么给吓愣了?”范胖满不在乎地龇牙一乐,挺着啤酒肚朝屋中央走去。当扫过一眼后,也同样惊慌失措窜回来,向我们连连摆手。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究竟是什么厉害玩意能把俩个大男人吓成这样?”希娜恼怒地推开他们,也打算去一窥究竟,却被保镖伸手拖住。
“你哪怕去看也认不出是谁。这个家伙,与我们而言,就实在太熟悉了!”裘萨克手指远处的破烂,叫道:“这个人,就是率领那群狗贼袭击我们的歹人首领!”
“啊?!”闻讯我惊出一头冷汗,若破衣烂衫没搞错对象,那他便是残害小苍兰对其施展“行尸走心”的巨寇,可这个魔头为何会抛弃部下,独自死在了这里?难道他们这伙人也被什么东西给灭了?再或者仅仅是他脱下的衣服?这个妖人究竟想干嘛????..coM
博尔顿闻讯,也略略吃惊,但这个老汉横行暗世界许多年,却也不甚惊慌。他一把拖住我胳臂,拉到人形衣物前,问是不是小苍兰所提到的魔头。
为击倒横皇,在缅床大屋内,两位圣维塔莱利用隔世之眼替我和小苍兰做了次前世宝轮,这让我通过她的视角,亲眼见到了这个魔头。甚至,我还能听见小苍兰的惨叫,以及她涕泪横流求他放过自己。而在嚣尘之海的水洞里,每次她午夜尖叫醒来,抱着自己双肩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如果去问,她则垂泪不语。其实不用细说,光冲着表情,我也能猜出这个魔头已成为她永恒的噩梦!我曾不止一次暗自发誓,终有一天要逮到他,亲手交给小苍兰处置,可谁曾想,现在竟变成这样?
我看了眼那只头盔,没错!白银质地,十字军加固盔,衣服尺码,所有特征一一吻合!
“很遗憾,这混蛋没有使用障眼法,他的的确确死在了这里。”博尔顿弯下腰,拿起小刀挑开西装衣襟,漆黑的衬衫下盘着一轮轮的果冻状碎皮,仍在起伏冒泡。他蹙紧双眉,喃喃自语:“让我想想,他为何要跑来这里并选择这种死法?难道他压根不是人而是蜃蠡?这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只可惜九局之外是个浩瀚的大洋。”
“这家伙没准就是横皇的另一个肉身,与躺在停尸间里的德国佬一样。”希娜团着手,斜目望着这堆破衣,哀叹道:“可惜欧罗拉死了,不然可以靠她半妖身份引出魂魄,交给公羊们去审问,也省去现在这一大堆麻烦。”
“我也深有体会,与人相比,半妖何其强大?这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悬殊,而是整体面貌上,精神上的质变。”我无不嗟叹:“谁说妖魔无情,其实经历过来的人最有发言权!”
“这混蛋死在这里,多数与我们的目的一致。”博尔顿闻听我俩闲扯,忽然侧过脑袋,问:“你记得你曾说,在异世界中里要假设自己是半妖,才可能釐清困惑,是吗?”
“是啊,我说过,就在不久前,为了打破天蛾翅的目障。”我愣了愣,答道。
他望着天顶念念有词,然后将手一指,要保镖上前,说:“咱们所有人里,你的个头最高最壮。这里的屋梁将近四米,我现在要你将我举到最高,以此我能借助半妖视野,去窥透这间屋子的玄机!”
在秘鲁的纳斯卡地区,汇有许多史前巨画,几千年来没人注意过。直到飞行器的出现,才让世人一睹它们风采。我们所站立的角度,身高决定了视野,万物只能看见一个点,也是不全面的。当然这个问题在七年后便被无人机解决,这就是科技进步的力量。而在那时,我们所能依仗的只有人力。
众人将贴墙的铁橱拉倒,推了两只到邪阵前,以便保镖能站得更高。博尔顿被架到屋梁下,尽量舒展身躯,然后掏出小本开始记录。只见他水笔如游龙戏水,飞快写完一页又一页,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去一个人下到底楼,找与这间尾屋对角的地方,查看边墙。”“再去两人,一个去檐下,一个去木屋背后,翻开草坪看泥土有何异样!”“这个箠坠蛮不是用来破绯局的,它显然是在寻找着什么!”
博尔顿刚一落地,忙举着小本要众人来看。他画了许多抽象线条,更像是水利地势的概念图,各种不规则圆环绕了一层接一层。他显得既紧张又兴奋,高叫道:“不得了啊,我终于悟清他想干嘛!箠坠蛮的实际用途是为了探测!他选择死在这里,目的是想找寻某件东西,或某个地方!那里有解答一切的答案!”
跑去底楼的保镖大叫,对角线破屋内满墙都是稠密黑酱,变得与尾屋一模一样;而站在檐下的希娜也在大叫,黑汁早已渗透进草坪土里,向着更广范围在扩散!拉多克则回应,他那头的泥里全是死蚯蚓,被黑汁泡成了稀糊!
“就这样靠人去一寸寸翻土,等找到时别人早破了黄金屋!”博尔顿背着手,在破屋内来回踱步。
“但这魔头已死,即便获取讯息也无法传达,那群歹人会否正往林子赶?”我立即跑到大窗前探头出去,焦虑地扫视着周遭,提防突变。
“不可能,你设想一下,假如他们需要口耳相传这种原始方式,应该是全部人都站在木屋前才对。而现实恰恰相反,头领独自死在了这里,化身蜃蠡正在积极探测。他们必然拥有像夜风一类的联络方式,从而分开两地也能及时拿获信息!”他斩钉截铁地一摆手,道:“而且我还能肯定,他们绝不属于暗世界,这些人的手法是如此奇特,如此陌生!也许他们已抵近了黄金屋,正等待这巨寇的最终发现!”
“啥?这伙蟊贼已闯入了黄金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那样岂不是败局已定?”范胖闻言,慌得烟蒂掉裤裆,苦着脸低语:“完了完了,老马这回怕是凶多吉少!”
“我想,他们此刻在找的,正是自己所缺乏的东西,那就是要突破没有吕库古小姐之外的其他方式!”博尔顿浑身一激灵,指着女招待大喝道:“立即放出狗鼻子,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去找到这个未知之地!”
露娜应了声好,拐着腿扑倒在背囊堆里,从中翻出三、五个火柴匣大小的铁盒。一经打开,里头立即爬出无计其数的硬壳甲虫!这些东西每只不超过两厘米,浑身泛着幽蓝光泽,背上布满赤红倒刺。刚一落地,便纷纷钻进土里,瞬间跑得一只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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