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阴谋(2 / 2)
好家伙,这哪是去平乱的?这根本就是在激化矛盾!
大军进城确实可以平息罢市抗税之乱,但朱翊钧贪暴搜刮的昏君名头也要坐实了,朝廷的信誉也会因此崩塌,这商税就真正扭曲成了天子与民争利、搜刮民财的恶政!
这天下不是只有南京一座城池,靠这法子平了南京,其他地方难道不会有样学样罢市抗税?朱翊钧还能把全天下的商民百姓都抓进大牢不成?
这毕锵表面一心向君,实际上却包藏祸心,他昨夜突然提出商税之事,恐怕是早已准备好一系列陷阱等着自己去钻了。
一旁的徐邦瑞根本没意识到朱翊钧和毕锵的暗中交锋,还在盘算着如何讨好天子,听到毕锵的回话,自己一琢磨觉得确实是个好法子,当即出班附和:“陛下,臣附议,要平乱留都,杀鸡焉用牛刀?臣以为调南京京营平乱即可。”
有魏国公带头,南京官吏勋贵中纷纷跳出来附和,好几人还自请领军平乱。
坐着轮椅陪侍在朱翊钧左右的李芳看着这场面心急如焚,不顾礼制凑到朱翊钧身旁,悄悄劝谏道:“陛下,大军入城、百姓蒙难,恐怕有损陛下声威。”
“李老伴放心,朕晓得!”朱翊钧俯低身子安慰了一句,扫了眼那些跳得无比欢实的“忠良之臣”,心中暗自冷笑,说道:“毕卿说得有道理,征缴商税乃是圣旨,抗税便是抗旨!”
话锋一转,朱翊钧语气忽然冷峻起来:“但话又说回来了,此次罢市抗税事出有因,朕乃仁善之主,又怎能对百姓下手?只诛首恶、其余不论可也,杜文焕何在?”
杜文焕越众而出,稳稳立在一旁,徐邦瑞见他一点没有受伤的样子,不由得眉头一皱。
朱翊钧挥了挥手,王安将一份名单递给杜文焕:“杜文焕,即刻领兵入城,把名单之上的豪商都给朕拿了!”
这份名单便是亢有宗等扬州盐商的投名状之一,上头的人都是和南京勋贵官绅联系紧密的豪商,说是他们的白手套也不为过。
但朱翊钧之前一直没拿出来,毕竟行贿受贿、谋财害命这种事大明上上下下哪个商贩没做过?单单拿这些来对付南京的豪商,只会搞得天下商户人人自危,恐怕四海商行和南洋商行那些股东都会不满。
但这次罢市抗税却给了朱翊钧一个机会,管他动乱是谁挑唆的,咱就按着名单抓人,抗税罢市就是抗旨不遵,这是刚刚你们南京官吏勋贵自己提出来的,那咱惩治这些豪商谁还能说出话来?
朱翊钧暂时没法动这些勋贵官吏,但动动他们手下的人还是可以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正好先拿这些豪商开刀。
毕锵显然也想到这点,嘴角牵动了一下,赶紧低下头去,但朱翊钧却没放过他:“魏国公,毕卿,商税之事由你们负责,如今南京商民罢市抗税,除了有人在领头和挑唆之外,也有谣言蛊惑的缘故,就请两位卿家先行回城去澄清谣言、安抚百姓吧。”
徐邦瑞顿时成了苦瓜脸,这世上最麻烦的就是和激动的“刁民”讲道理,一个不好引发民乱,自己小命受到威胁不说,一顶黑锅是背定了。
徐邦瑞是实在不想去,可是天子点了他的名,他不去也不行,正犹豫之时,一旁的毕锵开口帮他解了围:“陛下,非臣等不愿,百姓骚动,多因商户罢市、物资紧缺之故,臣等无粮无物,实在是难以安抚百姓。”
朱翊钧微微一笑:“毕卿安心去便是了,粮食和物资随后便到。”
徐邦瑞坐在宽敞的大轿里满面愁容的想着心事,连轿子中途停了停,毕锵掀开布帘进了轿子都没注意,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毕锵暗暗冷笑一声,也摆出一副愁容,咳嗽一声引起徐邦瑞的注意,说道:“魏国公,刚刚传来的消息,新军入城,把和咱们几家关系紧密的豪商都抓了。”
徐邦瑞浑身一震,瞪大了双眼盯了毕锵一会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化为悠悠一叹,低下头去。
毕锵皱了皱眉,继续说道:“魏国公,天子这是在使的蚕食之法,昨日借着商户下毒之事敲打我等,迫使我等施行商税,今日又借着商税之事抓了与我们交好的商贩,明日不知还要借何事对付我们?这么一步步蚕食下去,我们的筹码越来越少,迟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徐邦瑞默然不语,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廷鸣,何必如此揣测君心?天子是圣明之主,我等依令行事便是了。”
“是啊,当今天子是真命之主、圣明之主!”毕锵长叹一声,嘿嘿一笑:“天子圣明,人人皆知,故而南京城中胡乱摊牌收税的人,必然是有奸邪小人瞒着天子做的,谁是那奸邪小人?一个国公、一个南京户部尚书,若非事主,天子又怎会不顾朝廷重臣的脸面官威,强要两位重臣屈身亲自去和那些贱商草民解释呢?”
徐邦瑞猛然抬起头来,双眼喷着怒火紧盯着毕锵,但他却一点不惧,声音反倒高了几度,问道:“魏国公,今日之后,天子依旧圣明如初,但魏国公您的声望呢?天子夺了您的财势、夺了您的声望,接下来又该夺您的什么?”
“兵权!”徐邦瑞不由自主的吐出这两个字,低下头去默然一阵,随即又苦笑一声,说道:“廷鸣,俗语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天子真要除了我们,我们又能如何?难道还聚兵造反,在南京城里和那两万新军分个高下不成?”
毕锵暗暗一笑,徐邦瑞终究还是动摇犹豫了,只差最后一把火:“是啊,有这两万新军在侧,江南之地谁能忤逆天子?奸邪不行、忠臣也不行,恐怕只有万民才能让天子心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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