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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机关枪”的四奶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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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堆麦秸垛的时候,母亲也开始了收麦粒,首先,母亲用大扫帚轻轻扫去麦堆表面的零碎的麦秸杆。然后,再翻一翻麦堆,再一次用大扫帚扫扫,这样连续扫上几次,麦堆里那些一段一段的麦秸秆就被清除出去了。这样还不可以装袋,因为麦堆里还有土坷垃,细土和包裹麦粒的皮,要把这些清除掉,还需要经过几道工序。

首先是“扬”,“扬”要使用我们的传统工具——木锨,只见母亲手里攥把木锨,锄起一锨麦子,再把麦子高高的抛起,麦子在空中散成美丽的抛物线,然后再千军万马的落下,而一片白茫茫的东西却随风飘走,母亲累了,就换父亲扬。扬麦子要选有风的时候,别管大风小风,也别管东西南北风,只要能把包裹麦粒的皮吹跑,把麦粒留下,那就是好风。然后是”簸”,”簸”也要使用我们的传统工具——簸箕,簸箕是什么的,簸箕是用藤条或去皮的柳条,或者是竹篾编成的大撮子,是扬米去糠的器具。簸的时候两只手抓住簸箕的两个边沿,两个边沿与底部基本上是垂直的,底部是与地平面平行的,就像抽屉的形状,不过两侧的沿又不完全垂直,拐弯处是弧形的。母亲就端着簸箕向上一颠,然后簸箕里的麦子就和簸箕分离了,这样能够簸去一部分细细的尘土,这样来回簸上几次,簸箕里基本上就没有细土了。,然后母亲再端着簸箕像做豆腐那样快速的旋转几下,这样麦子就跑到了簸箕的后端,前端大多数是大坷垃,还有没有脱皮的麦粒。然后母亲再轻轻的向前一簸,前端的一小节坷垃含量比较多的麦子就掉在了地上。然后,簸箕里剩下的麦子,母亲再稍微用手扒拉扒拉,检出哪些跟麦粒大小差不多的坷垃,就可以装袋了。然后,母亲再去盛下一簸箕。最后一个步骤呢,是处理那一堆从簸箕里故意簸掉的那一部分,因为这一部分含有的大颗粒坷垃比较多,而且还有没有完全脱粒的麦穗。这一堆怎么处理呢?母亲的做法是,拿一个大棒槌对着这堆麦子不断的敲打,而且敲打一会,母亲就会用手从麦堆的四周向中心划拉,使得麦子都聚拢在中心,这样大棒槌能够充分的接触麦子。等麦堆里看出大粒的坷垃的时候,母亲就重复前一个步骤“簸”,这样“簸”和“捶”来回的交替几次,这堆麦子也处理完了。

每次提起装麦子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放“机关枪”的四奶奶。

四奶奶年纪并不算大,可能比我母亲小上个五,六岁吧。是因为四爷的辈分大,所以称她一声“四奶奶”。

这个辈分的问题,真是不知道怎么定的。

有的人是这么说的。可能我们的老祖宗之间都是称兄道弟的,有的家族繁衍的比较快,有的家族繁衍的比较慢,繁衍比较慢的家族自然辈分就大了。比如,我们家里就比四爷家里繁殖的快一代,所以我父亲称四爷为四叔。

还有一种比较科学的说法,说的是源于儒家文化,是儒家文化对论资排辈的体现,源于农业社会独特的社会结构,中国人的这种特点与儒家文化几千年来的影响有关。孔子本人就是一个非常注重“礼”的人,而礼就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形式。在孔子认可的礼中,大多都是在强调身份的重要性。《论语乡党》整篇都在讲礼,包括士人在各种场合、面对各种人的时候应当遵循何种规矩。孔子讲的礼有两个维度的内核,一个是以亲疏作为判定依据的“孝”,一个是以尊卑作为判定依据的“忠”。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论语为政》)。孝的第一要义是要听话,而且要和颜悦色(色难),这才算礼数周到。对于君主,要“事君尽礼”(《论语八佾》),才能算忠。有了这两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不再是平等的了,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一种论资排辈的表现。但不管什么原因吧,称呼一声四奶奶是不会吃亏的,因为前村的还有年龄六七十的老人,称我为“小姑奶奶”的,叫的我都不好意思跑前村去玩了。。。。。

四奶奶不是我们当地人,她是四川人,是四爷外出打工“诱骗”来的。

那时村里的人背后都称她为洋蛮子,因为她说话总是哇啦哇啦的,说话速度又特别快,像炸豆子一样,我们一开始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母亲一开始听她说话反应更大,听一会就头疼。

我们小孩子倒是很愿意听她说话,早晨吃完饭没事都聚在她家大门口,一个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会儿一脸疑惑的挠挠头,一会儿咯咯的笑。我们那时总是故意惹她生气,用土坷垃砸她家的大门,或者站她家墙头大声的叫喊:“洋蛮子,你家“孩子”没见了”,四奶奶那时候哪有孩子,这里的“孩子”是四川话,是”鞋子”的意思,还有些大人见了她,也跟她开玩笑:“幺妹呀,吃了吗?”。这里提到孩子跟鞋子的时候,还想到了一个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山东人去四川去打工,有一天他在路上走着,忽然想撒尿,于是他就钻进路边的树林里去尿,刚尿到一半时,就听见一个妇女大喊:“哪个来救我的孩子?哪个来救我的孩子。”山东人听完,二话没说,提上裤子就朝着呼喊声的方向跑,只见那个妇女站在桥上,指着桥下还在不停的喊。山东人来不及多问,就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结果在水下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孩子的影子。山东人只好上来说孩子被水冲走了,有可能死了,让那妇女别难过。哪想到,那妇女却拿着另一只鞋子给山东人看,并且说自己的孩子不会死的。山东人一下子明白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每当四奶奶听见有人喊她“洋蛮子”的时候,她就拿着苹果条跑了出来,大声的呵斥我们:“瓜娃子,哪个想跑,给我站住。”一看四奶奶攥着苹果条冲了出来,我们赶紧从墙上蹦下来,有的摔倒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土,就逃窜了。四奶奶冲出大门之前,我们都找好地方躲起来了,有的躲在麦秸垛后面;有的躲在大树后面;还有的躲在我家去。四奶奶逮了空,只能悻悻的骂几句:“瓜娃子,别让我抓到你们,抓到我就狠狠的打”。而我们都捂着嘴偷偷的笑。等四奶奶关上大门回家去。我们又从四面八方聚拢来,又来到四奶奶的家门口,开始又一轮的轰炸。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几趟,四奶奶也精疲力尽了,也懒得管我们了,我们反倒觉着没啥意思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回家吃晌午饭了。。。。。。

我们小的时候,虽然爱跟四奶奶开玩笑,并且有时候还戏弄她。但四奶奶绝对是一个狠角色。从她大口吃辣椒就能看出来。她必须每顿饭都有辣椒,那怕啃个窝窝头就个红辣椒,她都觉着满足。她总是嫌我们这里的辣椒不够辣。明明我们吃了,嗓子都要辣的冒烟了,脸都要憋的通红了,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我们小孩子打心里服她。她在我们心中可是神一样的存在呀。

她的狠还表现在与四爷爷的打架上,她俩经常打架。打起来阵势非常的强大,能把全村的人都引过来。我记得最狠的一次是四奶奶知道四爷爷秘密的那一次。大概是四奶奶刚来我们这个村五个月的时候。前村的一个人,跟四爷特别的熟,之前跟着四爷一快打工,不过四奶奶可能没见过他,他已经有一两年没有外出打工了。他来四爷家借锄头,刚好四爷爷不在家,这个人就多嘴:“幺妹呀,你是二房啊,住在这里也不害怕?”。四奶奶就追问那个人:“你说啥子,哪个是二房?你给老子说清楚”。那个人一听,心里想:”糟了,说漏嘴了,她还不知道这个事情。”,于是,他就笑眯眯的说:”开玩笑的,四兄弟这么老实一个人,咋能骗你呢?”。四奶奶精得很,不停的追问,那个人实在没办法,就夺门而去,吓跑了。可四奶奶这心里的气却是一时半会消不下去的,等待四爷爷是一场浩劫。

四爷爷这个秘密,我们这几个邻居都是知道的。只是四奶奶来到我们村之前,四爷爷就把前四奶奶的遗像给收了起来,还叮嘱我们这几个老邻居,不让我们向新四奶奶提起这个秘密。说新四奶奶脾气火爆,一旦知道了,没有他好果子吃了。其实从四奶奶来到我们村这五个月里。我们不知道说漏嘴多少次,只是四奶奶那时候还听不懂我们的话。没听出我们话里的意思。我母亲有时候还庆幸的说:”亏得你四奶奶是蛮子,不然,这种事保密哪能保得住?”。最终还是纸包不住火,该来的终归会来。

其实四爷爷这事在那个时候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原来四爷爷娶过媳妇。只不过这个媳妇命不好,得肝炎没有治好死了。我对四爷爷的前媳妇印象不深,因为那时候我还是个婴儿。我母亲跟她很熟,说她的脾气比较好,只是常年在床上躺着,不怎么见人,偶尔在胡同口看到她,跟她打招呼,她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那时候村里人都认为肝炎会传染,所以很多人也不去四爷爷家里串门。前媳妇死后,四爷爷就把前四奶奶穿过的衣服,洗脸的手巾,盖过的被子和铺的褥子在胡同口都给烧了,还有她使过的碗也给摔了,筷子也给烧了,搪瓷缸子也用锤给砸了。四爷爷好几年也没有再娶。不是不娶,而是不好娶媳妇,毕竟是结过婚的人,而且四爷爷的家底也因为给前四奶奶治病花光了,可以说那几年四爷爷是家徒四壁。也因为这样,四爷爷去外地打工了,打工起码能比种地强一些,能够多挣一些,赶巧的话,还能从外地领个媳妇回来。这不,现在的四奶奶就被领来了。

四爷爷从地里回来了,他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一边走一边哼着:“我走过了一洼又一洼,洼洼地里好庄稼”的小曲。等四爷爷一打开大门,他傻眼了,满院子乱糟糟的,木凳子东倒西歪的躺在院子里,四爷爷的衣服也被扔的满院子都是,还有鞋帮子破洞的布鞋,没有纳完的鞋底子,洗脸盘子,再加上满院子乱跑的鸡,鸭呀。哎呀,别提了,感觉家里像被日本鬼子扫荡了一样,凌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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