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失(1 / 2)
降谷零先行离开, 绮月补好妆,晚了十分钟才走出化妆间,回到酒会的正厅。
此时朝雾家的人已经到了。
六十多岁的朝雾宗司自己走在最前面, 拄着拐杖,腰背挺直,一步一步走得非常平稳,一眼看去就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
身后半步跟着的是他第三任妻子三彩奈绪, 和长子朝雾诚一郎, 小儿子朝雾孝太郎,再之后是管家和秘书。
举办酒会的主人家出现, 音乐声停止, 客人们纷纷停下交谈,安静伫立,待朝雾诚一郎替父亲简单讲了两句后,便举杯示意、致敬感谢。
之后会场重归热闹。
这次朝雾家举办酒会, 就是在为朝雾生物医药公司接下来即将向社会推出的新型靶向药造势,现场的客人大多数是商业人士, 掺杂着与医药相关的医生、学者等, 还有少量媒体。
这些有心之人都围着朝雾宗司这个董事长,或者朝雾诚一郎这个长子谈话聊天, 带领公司研发组研发出靶向药的功臣、朝雾孝太郎,却甚少有人知道、有人关注。
不过这个要干出大义灭亲的男人显然也不在意,清俊的面容上神情平淡,看都看没被客人们热情包围的家人, 自顾自得向安静的角落走去。
绮月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她并没有接近朝雾孝太郎。
但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发现, 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所站的位置, 刚好呈一个三角形, 三个人各自与朝雾孝太郎的距离基本等同。
除此之外,现场还有不少公安混在其中,全方位保证朝雾孝太郎的安全。
为避免再有哪个好心的客人来跟她这个“落单的女士”聊天,绮月端起餐盘,随手挑拣着食物,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思考着降谷零后续可能的行动。
虽然嘴严的公安先生没对她说过他具体的行动部署,但绮月大概也能猜个差不离:
想要对组织伪造朝雾孝太郎的“死亡”,那降谷零势必不能让卡尔瓦多斯动手。
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举办酒会的正厅位于西多摩市大酒店的23楼,正厅向里可去往
酒店客房,向外延伸出去,连通着露天的空中花园。
然而这家酒店附近并没有合适的狙击地点,能够狙杀到23楼目标的地点在750米外。
卡尔瓦多斯的狙击水平不算差,但750码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而且正厅人来人往,只有空中花园是完全露天没有遮蔽物的,可以供他狙击,射击条件非常有限。
以降谷零揣摩人心的能力,用话术给卡尔瓦多斯施压,迫使卡尔瓦多斯在不能保证一枪致命的情况下放弃狙击,是件很简单的事。
到那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改用备用计划,让苏格兰威士忌动手。
——嗯,唯一难为的人就是她。
因为她就是降谷零一直警惕的“未知真容的监督者”。
卡尔瓦多斯的望远镜、高倍狙击镜也不是摆设,哪怕他狙击不准,看总是能看到的。
为了清理朝雾孝太郎、销毁他要交给公安的证据,组织出动了四名代号成员(算上她),如果她在任务期间毫无行动,那还可以拿“自己只是监督者”解释,若是有明显帮助公安的行为举止,那卡尔瓦多斯肯定生疑。
但反过来说,若是等会儿降谷零或者风见裕也给她指令,她能不去做?
绮月想想就觉得头疼。
公安这个保密作风是真要命啊,就不能提前跟她说好要干什么吗?非要临场指挥,是真不怕她掉链子啊。
头疼的绮月面无表情地嚼着小香肠,看着降谷零装扮的侍者端着酒盘,前去给朝雾孝太郎送酒,顺利得将定
位+窃听器粘在对方身上;又看着伪装成企业家身份的诸伏景光前去搭话交流。
但没有几分钟,诸伏景光就离开了。
绮月在远处看得疑惑。
不该是由诸伏景光想办法引着朝雾孝太郎去露天空中花园,在卡尔瓦多斯的面前露一眼,同时由降谷零给卡尔瓦多斯施压吗?
难道她想错了?
是降谷零负责指引,诸伏景光负责施压?
总不可能都是由降谷零来
做吧。
正这么想着,一直静默的微型耳麦里突然传来风见裕也的声音:“绵星桑,准备接触朝雾孝太郎。”
绮月:“???”
这怎么又变成她的活了?!
绮月茫然,用鼻音发出一声震惊的:“嗯?”
风见裕也:“等下。”
等绮月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耳麦对面已经换成了诸伏景光,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道:“绵星?抱歉,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朝雾孝太郎是药学专业出身,我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深层次的话题还是接不上,没办法让他跟我去露天花园,所以……得麻烦你了。”
绮月:“……”
她快速地扫了眼会场,没有看到金发侍者的身影,看来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联系卡尔瓦多斯。
诸伏景光恰好也提起降谷零:“倒是也可以让zero以服务生的身份,随便编一个'有人找'的理由,让朝雾孝太郎去花园,但朝雾孝太郎性格冷淡,不一定会理会。而且zero现在也抽不开身。”
绮月听明白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么谨慎的人,肯定早就针对“朝雾孝太郎死活不去露天花园”的情况做了预案,但好巧不巧,她就在他们的预案之中,又好死不死,成了那个最优的预案。
绮月:“。”
这还能说什么?她还能拒绝不成?
她敲了两下耳麦。
“好,”诸伏景光继续嘱咐道,“我现在就在露天花园的喷泉水池这边,这里人少,等下你把朝雾孝太郎带到花园后,随便聊两句,我会往水池里投放花瓣作为信号,蓝色就是让你继续拖住朝雾孝太郎,红色就是任务完成,你带他回正厅即可。”
绮月又敲了两下耳麦,表示“明白”。
然后放下餐盘,随手端起一杯酒向朝雾孝太郎走去。
如诸伏景光所说,这是个性格清冷的男人,虽然会礼貌地回应着女士的问题,但极为话少,只有提及专业领域时,才会多说两句。
抛开那些目的不谈,绮月跟对方聊医学的时
候还是很轻松的,有种回到了大学的感觉。
“在这种场合,您还是第一位跟我谈专业的女士。”朝雾孝太郎忽然问,“东大医学系?”
绮月愣了一下,“前辈怎么知道?哦,” 她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道,“您是行业的前辈,请别对我用敬语了。”
“你也不用。”朝雾孝太郎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丝真实的笑意,带着回忆的神色,解释道,“你刚才说的观点,是柳藤教授的理论吧?看来我们都上过他的课。”
早就看过对方资料的绮月,顺势表现出恍然的样子,笑着换了称呼:“那我该叫一声学长。”
所以说环境氛围很重要。
若是在东大内部,这声学长学妹就不值钱了。
但在这种酒会场合,周围人聊着让你觉得世俗无聊的商业合作,你却巧合碰到个同样专业、又同样醉心专业的人,那就会觉得比较难得了。
在绮月不准痕迹得拉近关系下,朝雾孝太郎的神情放松了不少,闲聊的话题也不再拘泥于医学。
“学妹为什么来这里?”
绮月低头,手指绕着手指,装作羞赧
地解释道:“其实我就是听说了有新型靶向药的消息,又恰好有关系能拿到邀请函,所以就……”后面的话没说完,带着恰到好处的留白。
朝雾孝太郎点点头,偏头看向觥筹交错的会场,平淡地道:“如果你想看新型靶向药的资料,稍后我可以给你,这种地方……还是尽早离开吧。”
“欸?”
绮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把“热爱医学的单纯学妹人设”演过头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朝雾孝太郎对学妹的关心,只是因为他厌恶朝雾家而已。
“哦……”绮月装着懵懂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歪头道,“其实我也觉得不太适应,这里人太多了,而且大家聊的话我也听不懂。”
朝雾孝太郎闻言看看周围,伸手示意露天花园的方向:“我们去那里吧。”
绮月听话地点头,跟在对方身后,嘴角微勾。
这样也不错,由她引着朝雾孝太郎去露天花
园,不管是从公安还是从卡尔瓦多斯的角度,都是在“帮”他们完成任务。
她抬手抚了下耳边的碎发,轻点了下耳麦。
目标达成√
“收到。”风见裕也立马回应,“花园一切正常,可以前去。”
踏进露天花园,清冽的晚风一下子吹散了从会场溢散过来的馥郁酒香,正值初冬,花园的鲜花品种不多,但有酒店的精心照料,梅花、樱花、水仙和茶花依然能够展露着各自的美丽。
谁也想不到,几百米处有一支狙击□□正对准着这边。
花园人不多,气质略带忧郁的男人站在喷泉水池边,听闻动静,上挑的猫眼淡淡地向这边看了眼,很快又不感兴趣地移开。
绮月在心里发笑,一个个的,都是好演技啊。
“这位小姐?”
熟悉的声音让绮月沉默了一下,转身面向不知何时出现的金发侍者,内心的笑意一扫而空。
对方臂弯处搭着一条针织披肩,眉眼弯弯,带着灿烂阳光的笑容,躬身行了一礼,热情地询问道:“这里风大,请问小姐需要披肩吗?”
绮月:“……?”
旁边的朝雾孝太郎一愣,对刚认识的学妹道:“是我的失误,你穿着礼服太过单薄,不如我们回去吧?”
背对着朝雾孝太郎,在卡尔瓦多斯也看不见的角度,绮月的嘴角狠狠一抽。
“不用啦,学长,”她瞪了眼金发侍者,语气温柔得对朝雾孝太郎道,“里面太乱了,在这里清静一会儿再回去吧。我披上这个就好。”她指着金发侍者手里的披肩。
按礼节来讲,这时候绮月表达了不愿回去的想法,朝雾孝太郎作为男士,应该绅士地帮她把披肩搭上,最起码要接过披肩递给绮月。
但不等朝雾孝太郎动手。
金发侍者道了句:“小姐请不要动。”
便上前两步,展开披肩轻柔地盖在了绮月的肩上,并且手指灵巧又快速地将她后脑散落的头发从披肩里挑出来。
之后便微笑着退后数步,拉开距离,像一个绝对恪守规矩的服务员,恭
敬地道:“好了。”
慢了一步的朝雾孝太郎,迟疑地看看自己的手,“……”
他是性格冷淡了些,但不至于让别人认为他是不近人情吧?
不远处的诸伏景光:“……”
不忍直视。
算了,zero开心就好。
而绮月:“…………”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降谷零帮她理头发的时候,还悄悄捏了她的后颈。
暖热的手指碰上她冰凉的皮肤,那一瞬间,酥麻感如电流般顺着脊柱向上向下扩散。
如果不是强大的意志力在提醒她,她当场就能头皮发麻到
打个哆嗦,或者腿软……
然而被披肩遮住的胳膊上,一层的鸡皮疙瘩迟迟消不下去。
绮月面上微笑着道谢,混乱的眼神却彰显了内心的崩溃。
他在干什么啊?!
降谷零是不是忘了远处还有卡尔瓦多斯了!
哦对,他肯定是想着,到时候就说“他是为了探查这个接近朝雾孝太郎的女人的底细”。
——呵,真奸诈啊,降谷零!!!
话说回来,现在都不动手“杀”朝雾孝太郎吗?降谷零要等到什么时候?
从组织这边看,现在露天花园里有三个组织的代号成员,远处还有一个,动手的话,朝雾孝太郎必死无疑。
如果降谷零现在不动手,那他等下的“杀人”计划最好做得天衣无缝,要不然组织那边可不好解释。
金发侍者并没有待多久,仿佛就是碰巧路过来送一条披肩,在绮月跟朝雾孝太郎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悄然离开。
大概五六分钟后,喷泉水池边的猫眼男人也转身离开,离开前不慎碰了下旁边的红色山茶花,轻薄的花瓣飘飘然掉进水池里。
绮月又站了几分钟,才搓搓胳膊,对朝雾孝太郎提议回去,“嗯,有点冷了。”
朝雾孝太郎本身就不在意留还是走,听闻这话,便道:“那走吧,回
去喝点热饮。”
但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回正厅的路上,他们正好与朝雾宗司和管家打了个照面。
朝雾孝太郎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另一边,气势强劲的老人紧紧握着拐杖,背着一只手,也沉着脸,死死盯着他。
在这个氛围中,身为外人的绮月默不作声,旁观着同样不说话的三人对峙。
最后是头发花白、一身燕尾服的老管家先站出来,躬身打招呼:“小少爷。”
沉默被打破,朝雾孝太郎应了一声,却仍然冷着脸视朝雾宗司为无物,一言不发就想离开。
刚走了一步,他想到什么,退回来低声道了句“失礼了”,就拉起绮月的手腕,带着她一起离开。
绮月也不想节外生枝,或者掺和进朝雾家的事,就没说话,顺从得被朝雾孝太郎拉走。
但就在四人错身而过时,绮月突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敏感地侧目看回去,却发现老人沉着脸并不是在盯着自己的儿子,而是……
——她?
什么意思?
绮月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不动声色地跟着朝雾孝太郎离开朝雾宗司的视线范围,脑中却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朝雾宗司为什么那样看着她?
他认识她?
可她没有印象啊。
“……学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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