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段氏吸着气,“咱们家的女儿都足够给太子当正妃,侧妃还勉勉强强听得过去,但良娣万万不成,且不说咱俩,就连柳儿,柠儿和杉儿也跟着没脸,她们一个个不是世子夫人,便是侯府诰命,若嫡亲的妹妹给人做妾,她们何以在下人面前立威,何以在婆母面前挺直腰板?”
“你们男人整日在朝堂打打杀杀,哪知道后宅女人的苦?但凡将来有龃龉,此事必定被人拿出来当筏子。”段氏想到此处,悲愤不已。
沈大老爷连连苦笑,“谁说不是?可那是太子,从出生至而今已当了三十年的太子,除了首辅谢钦,朝中还有几人敢在东宫面前说不?你甚是聪慧,细想一想,若得罪太子,是什么后果?”
段氏心神一凛,连着泪痕也僵在了脸上,她凝滞片刻,悲从中来,往罗汉床上扑去,咬牙恨道,
“我就说她是个祸胎,这才回来几日便惹了天大的祸事,道士说她克我,果真不假,她一回来我就没消停过,这额角直直跳个不停。”
沈大老爷听得大夫人喋喋不休数落沈瑶,亦恹恹叹了几口气,重新跌坐在圈椅里,“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沈瑶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前方,苍白的脸上麻木到没有任何情绪。
过往斑驳不堪,很多事沈瑶不刻意去回想几乎已记不清,但这句话却如魔音一般萦绕在她脑海,令她刻骨铭心。每每半夜噩梦惊醒,她似乎听到大夫人从遥远
的地缝里钻出来骂她是祸胎。
屋子里静了一瞬,渐渐又起了细碎的哭声。
段氏颓然坐在罗汉床上,一张秀脸隐在暗处,神情布满悔恨,
“当初若真将她送走,也不至于有今日的祸事。”
“我就不该听那恶妇的话将她接回来。”
沈大老爷闻言脸色一变,斥道,“你小声些,三弟妹哪里料到牵出这么多事来!”
段氏见他维护妯娌,气得从罗汉床上爬起来,蹙眉冷笑,“她是没料到这么多事,可她却没安好心。”
沈大老爷晓得妻子一埋怨起婆婆妯娌便没完,连忙改口道,“说来说去,都怪那丫头生得太好,惹得太子垂涎,咱们现在别计较旁的,先躲过这桩祸事要紧。”
段氏犹不解气,啐口恨道,“行,那你赶紧想个法子推了去!”
沈大老爷沉默了,坐了片刻,原先那点苗头渐渐变得清晰,他慵懒地抖了抖蔽膝,换个更舒服的坐姿。
段氏瞧出他神情不对,嗓音变了个调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瑶意识到不妙,心猛地揪起,连着绣帕也拽到了胸口,全神贯注倾听里边的动静,甚至连呼吸也不敢放过。
云团聚起,将那一抹稀薄的日光给遮住,天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雪。
半晌,沈大老爷捋了捋胡须,嗓音慢悠悠响起,“推拒是万万不成的。”
沈瑶脑海里绷着那根弦无声而断,早就料到这个结果,真正听到耳郭里,犹如寒针刺骨,全身的热浪皆在往眼眶处涌,却被沈瑶硬生生给逼退回去。
里间段氏沉默地抑着怒火,等着沈大老爷的下文。
只听见他慢声道,“眼下咱们沈家面子是有些难看,长远却未必不是好事,陛下年事已高,待太子登基,多少朝臣恨不得将女儿送入宫为妃,你以为太子不晓得我是三品重臣,不到不得已,他也不愿意逼臣献女,只能说咱们丫头生得过于貌美,实在令太子心折。”
“胳膊能扭过大腿去?与其扭扭捏捏惹怒太子,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太子必定记得沈家的好。”
段氏却不以为然,冷笑道,“你就这么乐意将脸送过去给人家踩?”
r /> “不。”沈大老爷眯起眼,侧眸瞧段氏,神情莫测,“为夫已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哦?”段氏神色微亮,凑过来问,“什么法子?”
沈大老爷老神在在笑道,“四丫头自小养在庄子上,京城无人知晓,回头便对外声称,她是咱们收养的义女,一个义女被太子看上,是她的福气,亦是咱们沈家的脸面,你说岂不皆大欢喜?”
段氏胸中郁气一扫而空,由衷露出笑意,“这法子妙。”
妙极了,沈家摆脱了送女为妾的污名,太子亦得尝所愿,至于她,无人在意。
沈瑶不知怎么离开的惠和堂,风刀子一下又一下劈到她面颊,她浑然不觉,只挪着步子漫无目的回行。
碧云见她魂不守舍,心中越发不安,带着哭腔问,
“姑娘,夫人和老爷怎么说?”
沈瑶慢慢回过神来,迎着渐大的风雪笑了笑,“没事,别担心。”她遮掩得很好,仿佛只有这样,方能不被人瞧出自己的狼狈与不堪。
义女啊。
被扔在庄子上十年所受的伤害抵不过这一声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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