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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望见江白砚耳尖的一抹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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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料想过的问题,施黛听罢一顿。

挽剑花的动作倏然停下,江白砚不再出声,四下寂静。

什么叫可怜他?

思维停滞刹那,重新开始运转。

哦对,在此之前,江白砚一向独来独往。

他从小被邪修养作替傀,还遭到过邪修同门师弟的蒙骗,进入镇厄司后,又始终与旁人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没什么朋友。

长久以往,面对其他人的善意与亲近,江白砚难免觉得不适应。

典型的回避型人格障碍,害羞孤独,敏感自厌,在亲密关系中表现得尤其拘谨。

这是她早在看完《苍生录》时就得出的结论,只不过因为江白砚太强,凛然杀意下,很容易让人忽略这一点。

江白砚站在她身后,默然不语。

从他的角度看不清施黛的神色,却能感知她脊背的僵硬。

被他吓到了?

江白砚无声扬唇。

倘若她此刻回神,或许被吓得更厉害——

他眼底喜怒全无,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漆黑混浊,隐现恶意。

是与平日里纯良的伪装,天差地别的神态。

想来奇怪,他竟对施黛提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记忆里,江白砚见过无数种截然不同的眼神,同情、怜悯、憎恶、恐惧。

起初他尚存可笑的自尊心,被人投来道道视线,心尖疼而闷,有时甚至赧然垂下头去,不让他们窥见自己狼狈的脸。

后来见得多了,江白砚逐渐视若无睹——

旁人的所思所想,皆与他无关。

但为何偏偏对施黛的想法如此在意?

他把这个疑问烙在心底,隐觉血肉深处,有什么在隐晦地滋长发芽,像深埋泥土下的种子。

血肉下的脉络被翻开,痛意丝丝缕缕,等他细细搜寻,却找不到那枚种子的踪迹。

江白砚眨眼。

目光沉郁,逡巡游移,经过施黛乌黑的发顶,顺势往下,来到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自幼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心存赤诚善意,哪怕见到路边一只受伤的猫狗,也面露关切。

在她眼里,他同猫狗有何区别?

江白砚想不出答案。

施黛的语气略显惊愕:“谁可怜你了?”

江白砚安静地听。

“首先,我就算真的可怜你。”

施黛说:“街边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们也很可怜,我帮他们擦过药、给他们送过花吗?”

未曾。

江白砚笑笑,眼底看不出情绪:“施小姐此言何意?”

“就是——”

施黛用空出的左手挠了挠头:“这话怎么说?我想对你好,当然是因为,你是你。”

江白砚这回没应声。

“哪里有人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的?”

施黛总算斟酌好措辞,因挽剑停下,侧过头来看他。

在极度贴近的距离里,江白砚能看清她明媚澄碧的瞳孔,和他四目相对,像被春风吹开的桃花。

一缕发丝扫过他颈窝,很痒。

江白砚忍下本能的轻颤。

“你看。”

施黛掰着指头数:“傀儡师一案里,查明纸张源头的是你;春节时候,陪我写话本子来来回回折腾的是你;我在追捕莲仙后累得站不起来,也是你把我背回去的。”

数到最后,连她自己也觉得惊奇。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和江白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施黛不由笑得弯起眼:“你看,全都是你。我有什么理由不对你好?”

有什么理由不对他好。

简单几个字百转千回,江白砚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想通这句话的含义。

顷刻间,五脏六腑被无形的巨力揉紧,成了软绵绵的烂泥,又被小心翼翼捧起。

痛与麻蔓延至四肢百骸,剧烈汹涌,险些将他淹没。

江白砚闭了闭眼,咬下舌尖。

铁锈般的血腥味充斥口中,舌尖被咬破的刺痛迅速扩散,令他骤然清醒。

“施小姐。”

他开口,尾音噙有莫名笑意,隐含讥诮的冷:“你总是这般讲话,我都快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施黛睁圆眼睛,用了控诉的语气:“拒绝污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江白砚轻哂。

他们的姿势算不上暧昧,江白砚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没与施黛身形相贴。

乍一看来,像是练剑久了,在一板一眼答疑解惑。

只有他知晓,梅香袅绕,施黛柔软的发丝随风荡过颈间,能勾缠出多么奇异的触觉。

“施小姐。”

江白砚道:“不会骗我?”

竹林幽静,剑风停下,嗓音与气息便十分明显。

日光下,江白砚的双眼像水泠泠的玉。他身上有股香气,是施黛从没闻过的味道。

“当然。”

施黛挺直身板,以示决心:“江公子很强,我想变成像你一样厉害的人,我对你是——”

她想了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笑出白亮虎牙:“仰慕。”

江白砚这样的人,很难不去崇拜吧?

剑术超群,心性过人,最重要的是特别温柔,愿意在雪夜背上她。

大好人。

太近了,江白砚能清晰觑见她眉眼,分辨她所有细微的表情。

她的呼吸弥散在下颌,顺着轮廓往下,流连于脖颈,很轻,宛如羽毛。

仰慕他?

施黛根本不清楚,他是怎样不堪入目的货色。

他心觉可笑,喉间干涩,嗓音忽然发哑:“这句话,也是真的?”

“还能有假?”

施黛一笑:“你要相信我嘛。”

江白砚噤声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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