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2)
金陵。
程镜花忽然扭头,盯向某个方向。她的脚步已经下意识动了,却被一句话绊住。
“程姑娘,你怎么了?”
她回过头,看见越春秋的脸。那是一张浪子才有的不羁的脸,深邃的眼睛只看着她。
“我,”她局促地说,“我突然有点事,想去那边看看……”
越春秋失笑,深邃的眼睛略眯起来,月牙一样温柔。他说:“不是说好一起等到晚上,去河边放烟花?”
程镜花又看看那边,再看看青年,十分为难:“可是,我,我……”
她今天还没有去看过温香!她懊恼地发现这件事。她明明答应了挽琴,要多看着江雪寒和温香,但实际上,她虽然每天都会去看一眼,却都是匆匆一眼。
要说原因……越春秋最近总是找她。他邀她踏青,给她看远方带来的稀罕玩意儿,带她去听说书。
她发现自己很难拒绝他。
就像现在,程镜花绞尽了脑汁地想要离开,但抬眼一看见青年的眼睛,她就难以说出让他失望的话。不能对他失望,她就只能对自己失望,急得汗都出来了。
青年看她片刻,像是发现了她的着急,叹了口气:“程姑娘要是真的着急,就去吧。”
程镜花一愣,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体贴。
青年微笑:“心慕一个人,哪能不为她着想?那……明天同样的时间,老地方?”
程镜花感激莫名,重重点头。她向着天空吹了声口哨,不多时,银色的小鸟就落下来。芝麻糖已经长大了一圈,头顶红色的冠羽也拔高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带着五彩的细闪。
程镜花往温家的方向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下,回头道:“越公子,你,你真是个好人!”
越春秋一愣,但笑不语。
他目送程镜花消失,自己才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路上,他很正常地和别人打招呼,很正常地买点小玩意儿,还很正常地呵斥了一个偷儿。
等回到租赁的房屋,他关上门,神色就忽然阴沉下来。
另一个人坐在他的院子里,正自斟自酌。
对方头也不抬,闲闲道:“人跑了?你不会失手吧?”
越春秋两边嘴角往下垮,脸色难看得惊人。但他低下头,恭恭敬敬一行礼:“大人放心,对付这种内心软弱的小姑娘,属下手到擒来!”
对方发出一阵轻笑。
“啊哟,叫千丝楼楼主为‘小姑娘’,你也真有胆子。当然,你也没说错。我希望你真的能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毕竟,我们查出她是千丝楼楼主,也费了不少功夫。”
说话间,那人换了个姿势,撑着脸,一脸沉思。
“说起来,原本不该你去做这件事……可谁让我们布置好的人临时出了意外?醉酒意外而死,哼哼,谁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乔逢雪说是正人君子,却也不算没有手腕。”
越春秋还是低着头。
听到“乔逢雪”这三个字时,他面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
对方像是察觉了,忽地大笑起来。
“怎么,心怀怨恨?其实我真的很奇怪,乔逢雪对你是够好的了,不要命地救你,还把你带回来潜心照顾,你为什么对这个‘好兄弟’恨得让他去死?”
“嗯?为什么不说话?凌言冰——凌公子!”
啪。
那人没动,但空气化为手掌,清脆地扇了越春秋一巴掌。
越春秋——凌言冰,被打得跪倒在地。
他没站起来,还顺势磕了个头。
“大人令我重见天日,此恩,属下毕生不忘!”他哑声道,“至于乔逢雪……只是个重名重利的伪善之人,不配统领一方!这江南,这天下,只有大人配拥有!属下是弃暗投明而已!”
“哦——弃暗投明。”对方品味着这句话,“真会说话。罢了,兰因会也需要有些能说人话的东西。你记住,不要动用法术。”
那人指着凌言冰的眼睛。
“我将恶鬼的眼睛种在你身上,让你恢复视力。但你和恶鬼不大相配,还要慢慢稳固力量,现在动用法术的话,很容易露出破绽,听明白了?”
凌言冰再次重重磕头。
“属下恭聆大人教诲!”
“嗯。还有,温香那边很忙,你再多绊着千丝楼楼主一些。”
“遵命!”
*
夜晚的沙漠,冷得刺骨。
商挽琴在前胸后背贴了好多张取暖符箓,套一层贴身劲装,再裹上皮袍子,从窗户翻出来的时候还是被冷得哆嗦了一下。
她呼了口气,看到白雾模糊了窗边的彩绘。
琉璃部落安静如死。
她走向中央,往巨大的登云树方向前进。那里烧着火光,靠近之后,她身体一转,藏到了阴影中。
一支穿着甲胄的六人小队,守卫在登云树周边。巨大的树根有一处裂开,从中溢出泉水,并沿着开凿的水渠流淌而下,汇入琉璃部落的河流中。
白天的时候,并没有这些守卫。而且……
商挽琴眯起眼,瞳孔放到最大。她看见,树根溢出的泉水少得可怜,而且带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鬼气。
书中说,登云树泉眼出问题,是因为水源处盘踞了一只恶鬼。现在看来,好像是这样没错。
但有点奇怪啊。商挽琴心想,自己看书的时候不带脑子、懒得想,现在考虑一下,琉璃部落明明有自己的兵力、有自己的驱鬼人,而且看上去战力不差,那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驱鬼?
按书上的说法,那恶鬼很狡猾,但不算特别强。
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纸上画了简单的图画,是一张凶神恶煞的鬼脸。她手指一扬,飞出纸片,再一掐法决。
灵光一闪,那纸片化为一只沙鼠。这是沙漠中最常见的动物之一。
小小的沙鼠挖了个洞,没入地下,飞快地朝登云树而去。
商挽琴左眼中出现了沙鼠的视野。
粗壮的树根虬结向下,缝隙中透出上方的火光;水流折射着橙红的光,越靠得近,越能听见汩汩的流动声。
沙鼠来到树根边,扒着缝隙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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