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219章 遗言(2 / 2)

加入书签

九五至尊的莫帝早已经撑不住直立的身体,可是现在他必须要提着一口气稳稳地坐在那里,不能让起兵造反的儿子看出他任何的不适。

莫声文看着坐在床上的父皇,面色入土精神尚佳,想要出言率先开口竟然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按照以往,他一定会敬重地给父皇行礼,但现在不会了,他是以一军统帅来与他谈条件的,他不能让自己的气势弱下去。

莫帝不在意太子是否行那客套的礼数,他站起来双手负后,脚步缓慢且坚定的经过太子,说:“跟朕来。”

莫声文咬了一下后槽牙,右手搭着身后腰间的剑柄跟着父皇向内堂走去。刚刚走进内殿,他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

对面是一堵白墙,墙上挂着皇祖父和皇祖母的画像,在下面一点的左侧是母妃的画像,右侧则是一个空白的纸张,平静的等待一个人的样子被画上去。

莫声文在皇祖母生前经常来此请安,寿康殿的每一处他都十分熟悉,他不记得内堂里是这般装扮,这分明是后准备的。

莫帝看着墙上的画像就好像是看到真人一般说:“你皇祖母去世之后,朕就将内堂收拾出来挂上这些画像。”

莫声文的视线从母妃的画像移开,说:“父皇是想用亲情打动儿臣,让儿臣乖乖认错吗?”

莫帝摇头:“你没错。”

莫声文一震。

莫帝只是看着墙上的画像没有要转头看太子神情的意思:“四海之内动荡不安,除了天灾所为,剩下的的确是朕的疏忽。你不满朕的朝纲反对朕是应该的,朝野民众追随你也是应该的。朕只是不理解,你有什么事大可与朕说,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让天下人看朕被儿子逼到走投无路的笑话。”

莫声文说:“儿臣离宫前日与父皇说的明白。父皇渴望长生不老到执念,儿臣说什么在父皇眼里都是挑战皇权,父皇还会心生不满。既然如此,儿臣还不如顺了父皇之意直接挑战父皇的权威。”

莫帝说:“你一直都及其听话,朕还以为这是你性子使然。现在看来并不是,是因为你习惯什么都不与朕说,才让你叛逆来得这么迟。”

“这不是叛逆。”莫声文纠正道:“是儿臣坚持的大业。”

莫声文松开身后的剑柄来到父皇身边,抬头看着墙上的画像:“儿臣自小什么都不与父皇说,是因为父皇不听儿臣所言。”

莫帝这时候才偏头看向自己的长子。他突然发现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长得越来越像他,他记得他小时候可是像他母亲的。这么多年,他都不曾好好看他的模样。

莫声文说:“儿臣十岁那年母妃病故,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惶惶不可终日。父皇将儿臣送到如坐针毡的东宫,儿臣反抗无果,被硬生生地安在那里。您说,母妃是天选之女,她逝世后必须由她的血脉继续保留她的天运,儿臣就是这份天运。儿臣做太子不是因为是长子也不是因为德行高尚,只不过是子凭母贵。时至今日,儿臣身上的这个光环也要比太子的身份来的重要。”

莫声文看着画像中的母亲,这么多年了,母亲的记忆从他的脑海中已经渐渐模糊了身影。母亲的逝世给他留下的不仅是思念的伤痛,还是未来十多年的惶恐。

莫声文继续说:“儿臣十五岁那年钟情了一位姑娘,姓柳,名扶月。”

莫帝一怔,他不知道。

莫声文的脑海里是笑如春日的十五岁的柳扶月:“儿臣向父皇讨要过赐婚圣旨,可是父皇沉迷星司局说天运如我婚姻不由我。您反对了儿臣的一切喜爱包括儿臣的爱人。因为您说,任何违反天运的人都不能留。儿臣还能说有心上人吗?”

三年后,他的心上人成为了小皇叔的结发妻,再两年后死在宋未的手里也相当于死在他的野心里。

莫声文晃了晃头将脑海中所有的思念甩开,信仰的崩塌使他的心疼了一下。

莫帝遗憾的说:“你应该告诉朕的。”

莫声文:“告诉您之后,那时候的您会斩断我所有的念想。到头来,儿臣连最后的温柔都没有了。”

莫帝:“说到底,你是恨朕。”

莫声文红了眼眶:“儿臣恨您也恨这世道。”

莫帝:“如果没有煦王妃,你那日真的会杀朕吗?”

莫声文:“冲动之下,儿臣能做得出来。”

莫声文承认那日的确是自己冲动,也承认冲动之下就算是弑父他也不会带着一点犹豫。

莫帝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走吧。”

莫声文收回惆怅不可思议的看向父皇。帝王的双眼已经没有往日帝王的霸气,就像是一对干枯的老井,毫无生命之力。

莫声文说:“父皇应该留下儿臣,千刀万剐警示后人。”

莫帝苦涩一笑看向墙上空白的画:“那里是朕给自己留底地位置。”

莫声文顺势看过去:“父皇要与儿臣的母妃在一起吗?”

莫帝:“朕出生的第一眼见到的你母亲,朕的少年心事是因为你母妃而起,朕的初次心动也是因为你的母妃,朕初为人父的快乐同样是你母妃给予的。她陪了朕整整二十七年,值得换朕继续去陪她。”

莫声文哽咽住稍缓情绪问:“母后呢?母后为了父皇还在辛劳。”

莫帝说:“皇后的以后不是朕能说了算的。关于身后事还是要由未来的君主说了算,纯儿成为太后之后,便是你来关照了。”

莫声文双眼震动:“父皇——”

莫帝如释重负:“朕活不了多久了,活不了。”

莫帝终于承认,世上根本没有可以长生不老之人。他有无数的遗言需要安排,只是心里的不甘心让他还是说不出任何的话。唯有将太子叫来,说出自己作为父亲的心里话。

他不废太子,不更换储君,他说出他的遗愿希望与他的母妃合葬,他希望他的儿子替他照顾辜负一生的皇后。剩下的就不是他能管的,天命要亡他的现在,他又何必去管与他无关的身后事呢?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