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胜天半子(2 / 2)
仿佛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裴旻却如临大敌,表情也变得极为凝重。
他知道门阀望族有多么强横,甚至还豢养不少武艺高强之辈。
在远离洛阳的地方,那些门阀望族便可以无所顾忌。
“公子。”裴旻谨慎措辞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蜀中,其实让王孝杰领兵也一样。”
张易之撩开车帘,清风拂面,让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温和的意味。
“记住,是他们怕我,不是我怕他们。”
“我喜欢跟对手逐鹿,因为我知道,不管过程是什么,麋鹿最后终究会落在我手上。”
……
一座府邸。
“临淄郡王”那鎏金匾额早被掀下,殿檐悬着招魂幡,门前灯笼都换成了白色。
府邸笼罩在一片悲凉惨淡之中。
李旦蹲在地上,就像寒冷冬天的人在冰天雪地里蜷缩着试图取暖。
他的孤独,他的伤感,犹如这冬夜的寒风,叫人伤心断肠。
“皇弟,节哀顺变。”李显挪动脚步,想去搀扶李旦。
“滚!”
李旦神情秒变,瞬间冷若冰霜,他盯着李显,咬牙切齿道:
“别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始作俑者是谁你心里清楚!”
说完冷眼扫视着韦玉,李裹儿等人,将这一家子记恨在心!
我一定会回来的。
要为阿瞒复仇!
殿内披麻戴孝的李唐大臣相顾无言。
不管庐陵王心机有多深,在如今只剩一个皇子的形势下,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扶持他。
李显脸色铁青,竭力控制愤怒的情绪,哀声道:
“为什么不信为兄呢?为兄哀求母皇很久,母皇才答应给侄儿举行殡葬。”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话,李旦直视着李显,突然笑得很疯癫:
“有本事你让阿瞒进皇陵,进宗庙啊!”
阿瞒只能埋入邙山,这跟孤魂野鬼有何区别?
“我……”李显吭吭哧哧,却是说不出话。
还妄图进皇陵?没被鞭尸已经算母皇仁慈了。
韦玉杏眸寒光一闪,上前几步,硬邦邦道:
“不管信不信,王爷他对政变毫不知情,更谈不上泄密,全是张巨蟒的一面之词。”
话音刚落。
“韦王妃,背后说人坏话,合适么?”
略带温润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众人闻言毛骨悚然,须臾便见一道熟悉的白袍负手走入。
“张巨蟒,你给我滚出去。”
李旦目眦欲裂,声音透着无比的厌恶。
然而,张易之压根并不在意,他摇头微笑道,“我来哀悼祭奠阿瞒,顺便送一副挽幛。”
说完身后的裴旻硬着头皮,将题有挽词的整幅绸布悬挂于灵堂。
这一刻,殿内所有人像吞了苍蝇般恶心。
此獠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嚣张。
亲手杀了人家,还假惺惺前来吊唁!
可恨至极!
此獠完全丧失人性啊!
李旦牙关咬得咯咯直响,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尖声道:
“你杀了阿瞒,还要让阿瞒灵魂不得安宁,你为什么这么无耻啊!”
众人冷眼直视着张易之,如果目光能杀人,此刻张易之早已承受千刀万剐。
施暴者永远也不会,也不愿意去理解受害者的感受!
死亡还不足以抵消你的仇恨么?
张易之跟李旦对视一眼,语气不轻不快道:
“无耻的不是我,另有其人,我知道,被亲人算计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滋味很难受。”
嚯!
闻听此言,李旦和韦玉双目圆睁,气得脸色煞白。
此獠简直无耻到极致,都这样了,还不忘挑拨离间。
韦玉胸膛剧烈起伏,冷冰冰道:“你以为你的陷害……”
“住嘴!”
李旦嘶声咆哮,他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仰起头大张着嘴,仿佛在忍受着什么酷刑一样。
张易之身子微倾,拍了拍他肩膀,柔声安慰道:
“暴风雨之后,路依旧要走,怨恨无用,活着的人只能靠自己走出阴影。”
“我相信相王不会就此沉沦,往后在岭南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说完不顾众人的目光,踱步到灵牌前面,点燃三根香插在香炉里。
而后目光看着那口楠木棺材,尸体穿着入棺的寿衣,僵硬的脸似乎还带着恐惧和不甘心。
张易之当然不是特意来挑拨离间,也并非很无耻的落井下石。
潜意识告诉他,要来看李隆基一眼。
张易之目光转向悲痛欲绝的李旦,低声道:
“节哀顺变。”
说完迈步离去。
他走后,殿内那愤怒的气氛才慢慢消散。
有些大臣其实很不解,此獠来干什么?
若是羞辱,可此獠并没有说恶毒的话,一言一行极其符合吊唁的程序。
难道是后悔?后悔杀了临淄王?
不可能!
此獠这般灭绝人性的东西,怎么会生出悔意。
默默站在人后的李裹儿望着远去的背影,她似乎有些明白。
也许他杀戮过甚,浑身积累了暴戾之气,自觉需要各种途径去平复那些戾气。
……
走出府邸,张易之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晴朗无云的天空,什么也看不见。
历史上注定的事,真的可以被一个人改变么?
李隆基死了,那么就没有唐玄宗这个名号,彻底改变了历史走势。
自己还能改变多少?
能不能凭一己之力改变天下?
后世史书该如何记载他?
后人又该怎样看待他?
张易之突然有些不信天命。
他相信人定胜天。
相信自己能胜天半子。
裴旻静静的看着公子,其实他能感觉公子的情绪波动。
一个人让神都城血流成河,覆灭那么多家族,屠戮那么多王公大臣,心理怎么可能会没有起伏呢?
不过公子调整得太快,就往身后府邸走一遭,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铁血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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