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佩图拉博的自述(1 / 2)
第508章 佩图拉博的自述
无名之辈。
怨军之将。
帝国之奴。
他们都是这麽称呼你的。
所有人:你的兄弟与部下,你的子民与盟友,你的支持者与反对者,还有在你为之奋战的这个帝国身上,磨牙喰血的卑劣之徒们,他们都是这麽称呼你的,所有人都在用轻蔑的态度,一边享受着你所带来的战果,一边议论着钢铁之主手掌上的淋漓鲜血。
他们嘲笑着这些鲜血,嘲笑着佩图拉博为帝国付出的代价,嘲笑着你靴尖的泥土与脸上的疤痕,在远离战争的庙堂之高,在尽享和平的星宇之内,他们的讥讽评价从未有过丝毫的遮掩,尽数刺向了钢铁之主的耳朵。
独断横行的暴君丶不适事宜的空想家丶只会不断挥霍人命的劣等军阀:兄弟中最压抑的丶原体里最暴虐的丶战场上最低效的丶银河间最卑微的,不值得任何的夸奖与鼓励,所有的辛酸丶付出与牺牲不过是理所当然的职责。
伱理应被铁质的轭具牢牢地锁在战争的原野上,就像是健壮的耕牛一般被驱使,为人类帝国开垦出更多的沃土,而给予你的不过是草料与皮鞭罢了:也许,还有几个站在田埂上的所谓诗人,会用你做上几句酸涩难懂的烂调,权当是这个世界对你一身血汗的缅怀。
而他们,会管这叫荣誉。
而他们,会认为佩图拉博甚至配不上这所谓的【荣誉】。
……
他们就是这麽看你他的:利用与贪婪,谎言与蔑视,自从你睁开了双瞳,第一次看到苍穹上那个可怕的巨眼开始,你的生命就是在如此的漩涡间反覆跋涉。
一次次地接下他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次次地赶往银河之内最严苛的战场,用你无懈可击的逻辑思维击破敢于与帝国为敌的任何人:钢铁之主坚信最终的胜利需要不惜一切的代价,而以这种观念作为基础,用纯粹的数字来推动暴行丶伤亡与屠戮,恰恰就是佩图拉博能够无往不利的秘诀。
但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喜欢这种秘诀,你保护的官僚与人民毫不犹豫地抱走了胜利的战果,就转过身来谴责你的冷血,你的兄弟对你惨烈的胜利不屑一顾,而你的战士则是将心中的畏惧藏起,装模作样地模仿着征服者的丑态。
恍惚间,所有人都认为佩图拉博是这些鲜血的源头,认为你是故意将面前的战争制造成如此惨烈的模样,认为是你的疯狂与偏执迫害了你的战士: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假设一个构想,会出于哪怕一丁点的慈悲和头脑,在他们愚昧的脑海中问出那个问题。
难道,你真的想这样吗?
难道,如此的鲜血与牺牲,就是你的本意吗?
难道,当神圣泰拉将你的军团派到这些战场时,他们所想表达的内在含义,不就是可以为了最终的胜利,而不惜一切代价麽?
如果他们想要光荣,那为什麽不选择荷鲁斯呢?如果他们追求效率,为什麽不派遣戈尔贡呢?如果他们想要一场值得宣传的表演,那麽福格瑞姆和圣吉列斯手下那些夸夸其谈的【谈判家】们,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那些神圣泰拉上的官僚,那些马卡多手下的蛀虫,他们尖酸丶贪婪且刻薄,但他们绝不愚蠢:他们什麽都懂,他们知道该在怎样的战场上派遣怎样的军团。
因为他们知道,影月苍狼只适合一帆风顺丶快捷明亮的战术级行动;他们知道,圣血天使的诀窍无非是单调的三板斧;他们知道,极限战士的自私不允许他们为了帝国的其他疆域而流血牺牲;他们也知道,帝国之拳只会握紧拳头,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处,罔顾那些并不起眼的支线。
对于其他的军团,也是各有各的问题:死亡守卫迟缓僵硬,没有更多的应变性;太空野狼鲁莽且原始,他们本身就不值得期待;帝皇之子浮夸成性,他们会把简单的事情弄得无比复杂,以此来彰显他们对于【完美】的追求;白色伤疤飘渺不定,使其无法成为值得信赖的中坚力量;午夜领主剑走偏锋,虐杀与恐惧从来都不是战场上的主导者;至于威名赫赫的钢铁之手?你没兴趣去评价一个甚至连表面上的团结都做不到的军团,打垮他们只需要一次伟大的斩首作战。
至于吞世者丶怀言者丶千子还有火蜥蜴这些二流角色:虽然你对他们各自的基因之父没有恶意,甚至饱含欣赏,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会违心地夸耀他们的军团。
你的确会欣赏安格隆的冷静与沉稳,他用最近乎逻辑性的思维管理自己的军团,并只会对暴虐的帝国之敌降下屠杀,而对那些值得饶恕的,则是冷漠的宽容:但你依旧不觉得吞世者是一支能够在战场上扬名的军团,他们对于战争的逻辑和艺术实在是缺少天赋,在这一点上配不上他们的基因之父。
你会赞许马格努斯那颗真诚的赤子之心,虽然这让他在很多问题上显得愚蠢,并将这种愚蠢蔓延到了他的军团身上:在横向比较了破晓者以及千子这两个灵能军团对亚空间力量的态度的,你很明确地知晓了,摩根的子嗣才是值得你借鉴与学习的对象,他们的谦逊姿态在什麽时候都不能算是错的。
而在千子身上,你是看不到这种谦逊的,他们对于维系这个世界本身的逻辑与真实缺乏尊重,狂热地陷于自己的幻想中,枉顾了自己实际上的渺小:你很清楚并非只有你自己厌恶这种疯狂。
实际上,在几乎所有的军团内部,只要是有关于亚空间力量的研究与利用,那麽【破晓者派】就总是可以胜过【千子派】,每一个军团的智库最终都是仿照着阿瓦隆的模式来完成的:即使是在完全没有智库力量的死亡守卫中,对于普罗斯佩罗的仇恨与蔑视,也是要远远胜过对于阿瓦隆的,因为后者是如此的谦虚与沉默,以至于让莫塔里安在面对着摩根的低调时,还能保存着一丝最为基础的善意。
沉默者总是比浮躁者更能讨得他人的欢心:巴巴鲁斯之主曾经当着荷鲁斯的面坦言过,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不介意捏着鼻子与阿瓦隆的女皇进行合作,因为摩根最起码是【能够做成一些事情的】,但他宁死也不愿意与马格努斯的狂妄无度和一事无成为伍,
除此之外,还有伏尔甘和他的火蜥蜴军团,你不讨厌他们,但你也不了解他们,你那最强壮的兄弟和他的子嗣都表示着一种颇具有善意性的边缘,他们显然不是战场上最好的军团,而他们的精力也明显没有用于大远征的荣光上。
你最近一次听闻有关于第十八军团的事迹时,是在几年前:据说你的兄弟伏尔甘调集了他最为信任的一批子嗣,组成了一支规模可观的代表团,他们依次拜访了阿瓦隆以及马库拉格,随后又临时起意地去往了诺斯特拉莫,并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三处的热烈欢迎。
极限战士军团甚至为了他们这些深色皮肤的表亲们举办了一场规模宏大的阅兵仪式,有超过一百台神之机械与三百艘战舰云聚于奥特拉玛的首府星球,五百世界之主更是亲自带领着火蜥蜴们,参观了他的整座王城。
火龙之主的子嗣并没有掩盖他们此行的意图,一直以来,第十八军团都致力于保护凡人的安危,并让他们生活的更好,他们在前一个目标上做得非常不错,但后一个目标显然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在火蜥治下生活的凡人们虽然能够享受到慈悲的统治与和睦的氛围,但总是算不上繁荣昌盛。
虽然你觉得,这更多是因为夜曲星本身的环境问题。
所以,当在帝国的东方相继崛起了三个【安民乐业】的原体国度后,伏尔甘便明显动起了心思,他最优秀的子嗣随之而来,学习着如何让凡人们能够在阿斯塔特军团的庇护下繁荣昌盛的秘诀。
在阿瓦隆和马库拉格,这支代表团理所应当的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并且满载而归,而他们也投桃报李,慷慨地许下了火龙之主的感激与友谊,但是在这场考察之旅的最后一站,也就是新晋崛起的诺斯特拉莫边疆区,却是产生了一些小小的波折。
午夜领主军团对于自己母星的治理虽然公正,却也严苛,明显触动了火蜥蜴们的某些脆弱神经,但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由午夜领主的基因原体康拉德亲自指定的诺斯特拉莫守备司令,一个名为沈的军团连长站了出来,成功地阻止了事情变得更糟糕。
随后,沈带领着所有的火蜥蜴成员,详细地参观并讲述诺斯特拉莫的过去,以及午夜领主诸多严酷制度的来源与改进:在完整地目睹到了这颗永夜之星曾经发生过什麽样的事情,并亲眼见证了那些监狱中的那些牛鬼蛇神后,火蜥蜴们陷入了漫长的思想斗争中。
但最后,真理与智慧还是占据了上风,伏尔甘的子嗣们明白了因地制宜的重要性,他们郑重地向他们的战斗兄弟道歉,并且五味杂陈地收下了午夜领主们热情赠予的有关于刑罚与监管的书籍:毕竟谁都能看出来,康拉德的子嗣们的确是出于一番好意。
这个结局算不上完美,但当火龙之主的子嗣们结束了他们的考察之旅,返回到了夜曲星时,他们的奔波依旧得到了伏尔甘的赞扬,火龙之主一视同仁地收下了来自于远东三王国的分别馈赠:五百世界对于治理的见解,远东边疆亲近凡人的手段,以及诺斯特拉莫贴合现实的觉悟。
然后?然后的事情你就没有听闻太多了。
你依稀记得伏尔甘在前不久宣布,将以自己军团的母星夜曲星为中心,与周围的临近世界构建一种松散的互助联盟:这个声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担忧,因为它本身就是个极其拘谨的方案。
火龙之主只是计划在一百年内联合最多三十个星系,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上限心知肚明,而这个松散的邦联也并非是什麽军事或者经济的合作体,其主要宗旨是成员之间的互帮互助丶互通有无丶定点帮扶以及人道主义援助,火蜥蜴军团的保护是其最核心的利益。
你记得很清楚,当这个消息传到第四军团的时候,你的三叉戟弗里克斯曾经对它有过一个无比精确的评价:一个超大号的,具有慈善性质的村落公社联盟,不过是一堆孱弱者的报团取暖而已。
既不适合帝国。
也不适合大远征。
这是一个很精准的评价,你的大部分兄弟和他们的军团都可以用这个评价来概括:一个茫然无措的核心,一堆软弱不堪的部下,共同组成松散不堪的体系,不过是基因手术赋予的强大力量,让他们能够被称为一个【军团】罢了。
绝大多数的军团都是如此,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就比如说,序列最靠前的那两个,也是在你的声讨下逃过一劫的那两个。
你差点都忘了还有暗黑天使以及破晓者:他们倒是兼具了高效率与无私奉献的劲旅,但他们同样有着属于各自的缺点:庄森并非是银河中最为杰出的那一批统帅,他的眼界还是太过狭隘了,虽然你认可他成为战帅,但这只是因为你并不想去争夺那个职位罢了。
至于摩根,她倒是很适合成为辅佐者与调度者,也能够单枪匹马地扛起一整场战争,破晓者也是相当不错的一个军团:你甚至在脑海中设想过,如果你是这支第二军团的基因之父的话,你又会和他们摩擦出怎样的火花?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你并不惊讶于摩根如今取得呃成功,如果你拥有了一支像破晓者这样的初始力量,并且拥有着与摩根相同的条件的话,你只会做得比她更好:但尽管如此,你依旧承认,你的阿瓦隆血亲是全银河中仅次于你的伟大人物。
她做得很好:虽然以她的才华横溢,本可以做得更好。
但很可惜,她的底牌实在是太少了,玩不起战争的伟大游戏,阿瓦隆之主的子嗣多艰早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所以即使远东边疆在很多时候会隐隐约约地露出远比他们宣称所有的更强大的武力,可依旧很少有人会因此而对摩根的国度大发鞭挞:作为一个由原体和军团来作为中坚的联合体,破晓者战士本身的稀少就注定了远东边疆无法成为泰拉的心腹之患。
与此同时,摩根骨子里的软弱性格让她无法在关键时刻里,狠下心来,她甚至比基利曼和伏尔甘更具有妥协性以及与无关紧要的菩萨心肠,这一点从她在建立远东边疆的时候,从来就没有使用过灭绝令便能窥得一二:这都让摩根无法胜任那些最为艰难的战局。
她太柔弱了,不能够也不应该被战争的血腥所困扰。
泰拉是如此认为的,而你也是如此认为:让你那个性情温良且多愁善感的血亲,去肩负起战争的残酷性,是不对的,这有违于人性中最基础的善意与浪漫,也有违于钢铁之主的价值观。
所以,当帝国的一切手段都毫无用处的时候,当面前的战场唯有用冰冷的逻辑丶无言的奉献以及源源不断的鲜血,才能打开僵化的局面的时候,钢铁勇士的舰队就会被下令开拔,而不是其他那些名声大噪的所谓【王牌】们。
在那些荷鲁斯丶伏尔甘与摩根都无法胜利的战场上,唯有你的意志与军团,才能让帝国取得最终的胜利,才能让大远征的伟大事业能够继续推进下去。
你就是以这样的觉悟,一次次迈入战场的。
因为你相信,只有那些虽然外貌朴素丶但却力大势沉的战锤才能砸开敌人最厚重的盔甲,而不是那些只配挂在腰间,又或者摆放在武器架上的华美刀剑们。
这就是你的定位。
但你也清楚,当战争结束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把战锤丢到一旁,再次用那些单薄的铁片来夸耀战争的神话,称呼那些毫无用处的刀剑,为百兵的【天神】或者是【君王】。
蠢货们总是看不到,谁才是在阴影中默默付出的那个。
他们看不到那把战锤,他们也看不到佩图拉博。
他们看不到你。
看不到你流下的鲜血。
他们只会嘲笑,愚蠢的嘲笑。
「……」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
你睁开了眼睛:钢铁之主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防腐剂的古怪臭味混杂着异形肉体的扭曲,首先钻入到了你的嗅觉器官里,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与实验器材的吱呀作响紧随其后,灌入你的耳廓,暗淡的房间中遍布着淡绿色与幽蓝色的电子光芒,将墙壁上那颗巨大的钢铁骷髅照耀得宛如恐怖电影里的装饰品,也得让你的面孔在阴影中不断沉浮。
你的目光扫过这一切,露出了苍白的笑容,你喜欢这个房间,它是整个【铁血号】上唯二能够让你感觉到放松的地方,另一个则是在底层甲板的深处,你亲手搭建的铸造间,完全仿照了你在家园世界奥林匹亚上的那方私人天地,你在这个房间里,进行了有关于数据的实验,而在那个房间里,打造并收藏了无价的器具。
前者是职责,而后者是闲暇的兴趣,你总是分得清它们之间的孰重孰轻:在过去的七百个泰拉标准时里,你将自己锁在这座实验室内部,将自己与孤独丶沉默丶无穷无尽的实验报告及那具冷冻住的异形尸骨,锁在了一起。
先前的失败已经让你对你的军团能否凭藉自身的勇气击败赫鲁德人失去了信心,与此同时,你也想明白了一点,多恩和摩根虽然各有问题,但他们口中的一句话语却是正确的:再不做出改变,这场远征将永无终止。
你听取了这个意见,并且随之做出了改变,你从摩根那里接手了这具赫鲁德人的遗骸,开始动用自己脑海中的一切知识,以及自己能够找到的所有数据,废寝忘食地破解这些可鄙的异形能够玩弄时间法则的秘密,并在随后,研发出相对应的武器,将它们投入到远征的战场上,将赫鲁德人从帝国的每一寸土地上驱逐。
这是另一场战役,不比在战场上的厮杀来得容易,你必须用极短的时间和稀少的资源,去破获一个异形种族在数千万年的时间里所进化出来的精华,用几百个小时的钻研去杀死几百万年的智慧。
这很艰难,几乎不可能:但你依旧成功了。
钢铁之主的目光看向了实验室的另一头,那是一座类似于金字塔的装置,并不大,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实验性,它和那具赫鲁德人的遗骸靠得极近,理论上应该受到微弱的时空力场的干扰:但无论是装置本身,还是它身边那些被用来进行对比的悬挂铁片,都没有丝毫腐蚀的迹象,恰恰相反,它们正在吸收着异形的古怪力量。
这,就是你的研究结果。
你虽然无法彻底地消灭赫鲁德人身上那股能够紊乱时间流速的力量,但你却发现,你可以通过以毒攻毒的手段,来反向地扰乱异形自身的时间力场:只要将足够数量的装置投入到异形的庞大浪潮中,利用它们自身力场的紊乱与力量,就足以一次性地根除掉一整个世界上的异形隐患。
这将是赫鲁德人的丧钟。
……
可作为发明的发明者,你很清楚,想要让这种装置完全地发挥它的作用,就需要数次的实地实验以及繁琐的过程:仅仅是为了将其送到最适合发挥威力的场地中,就需要劈开赫鲁德人的浪潮,付出巨大的前期代价,可能会是一次血腥无比的突击,以及成千上万名阿斯塔特战士的生命。
你曾有机会改善这个问题。
当这台装置的研究进程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你清楚地记得你面对过一次选择:你可以将这个装置更为轻量化,以此来减少触发的要求,用不着让那麽多的鲜血为之流淌;但你也可以让这个装置更为重型化,让更多的牺牲才能将其送到最好的触发场地,但随之而来的爆炸相比轻量化的个体,将更有可能摧毁赫鲁德人的力量。
是尽可能地减少牺牲?
还是追求最安稳的效率?
你没有犹豫太久:你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犹豫过。
于是,最终摆在这里的紊乱装置,便是你所能设计出来的最为重型的那个形态:仅仅是为了让将它送到合适的触发地点,就需要一场至少有原体压阵,且有数万名阿斯塔特战士共同参与的庞大攻势,才能攻入赫鲁德人的最核心处,一次性地将它们全部解决。
你知道,如果这个秘密暴露的话,一定会有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声音将你淹没,谴责你挥霍麾下士兵的生命: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一点。
但你不在乎。
你从不在乎。
因为你很清楚一个事实:无论你做了什麽,无论你付出怎样的代价,无论你的军团究竟是在进行人道主义救援,还是进行不惜代价的强攻,总是会有声音跳出来谴责你的残暴,自从你在与军团相聚的那天,下达了那道臭名昭着的十一抽杀令后,无情之人的名声便是如影随形,再也拖不掉了。
真是可笑。
凭什麽那个天使只需要向他的子嗣们下跪一次,就可以得到无边无际的赞许和荣誉,而你只是下达了一道残酷的命令,就要身负如此悠久的骂名:在与自己的军团相处的第一天之后,你立下的功劳明明比天使要多得多!
凭什麽,他们只看那一天!
凭什麽,他们从不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凭什麽……
没有人知道你的苦心。
……
他们难道真的以为,你是为了所谓的残暴而下令杀戮?
他们难道真的以为,你想这麽做吗?你愿意这麽做吗?
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的选择与残暴,只不过是一次充斥着古希腊悲剧色彩的经典回响:你很确定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不是你内心中的缺陷,也不是外界的因素,甚至不是因为任何一个人,又或者任何一个个体的原因。
这个悲剧源自于命运,源自于银河在无形之中对于棋盘上的每颗棋子的随意玩弄,源自于除你之外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无法睁眼看到事实的可悲懦夫,源自于先天性的不可抗力。
这是一个悲剧,就像是伊阿宋或者俄狄普斯王。
你也经常在内心中悲叹:悲叹着那你也忘不掉的一天。
你与军团重聚的第一天。
在那一天里,你命令着自己的战士,去杀死其他的战士: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你曾在奥林匹亚上听到的那些古来戏剧一样。
世人都以为你是因为内心中的恶劣本性,以及那股源自于奥林匹亚上的偏执,才会在与军团重聚的第一天,就以如此残暴的手段处决了十分之一的战士: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命令而责怪你,包括你的某些愚蠢且贪婪的血亲。
他们什麽都不懂,他们只会看到流血的表面,却不会看到流淌的鲜血在逐渐乾涸后,会变得有多麽的坚硬:而这种坚硬,就是钢铁勇士最需要的东西,正是因为缺少了这种东西,他们才会在大远征的前期沦为一个平庸的军团,直到那场臭名昭着的因卡迪尼翁战役。
你曾无数次研究那场战役,这个流淌着鲜血的名字是第四军团所有失败与无能之处的集中体现:尽管你的子嗣们从在大远征最开始的那些年头里获得过成功与重视,但他们并没有伴随着大远征的推进而及时地改善自己的战术,并最终在这个异端的铸造世界上,吞下了自己酿造的苦果。
一年的艰苦围攻葬送了近三万名战士,还有一整支远征舰队,以及无以计数的老兵:留给你的只不过是一支残破之师。
那时,距离你的回归已经没多久了,几乎是咫尺之遥,你当然有理由相信这种失败主义就萦绕在军团的头顶上:僵硬且古板的战术风格丶令人侧目的潦草计划丶并不值得尊敬的军官团体,以及最为重要的一点,在面对战争本身时,所表现出来的软弱。
软弱,是致命的。
它必须被拔除:无论你们要付出什麽样的代价。
而你只用了最少的鲜血,就将所有的软弱都从第四军团的身上彻底地拔除掉了:当他们的拳头沾染上鲜血,当他们不得不面对他们作为阿斯塔特战士的世界观中,最亵渎也是最踏破底线的事情,兄弟相残的时候,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你给予他们的仁慈,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战争的残酷真相。
那,就是死亡。
那,就是流血。
是用残忍与暴力碾碎敌人灵魂中的每一个骄傲印象,是数据与数据之间最激荡的碰撞,是个体的生命在不惜一切代价的总体意志面前如同河底的细沙般微不足道:无论是他们的生命,还是对面敌人的生命,最终就会转变成一串串漫长的数字,而这一系列数字,将带领帝国走向最终的胜利。
这就是钢铁勇士的位置:是战士,更是士兵,是用盔甲与火药所打造的旗子,是数以千万计的潮流中平凡无奇的一缕,他们就应该等待着被钢铁之主推上棋盘,在最壮美的炮火中湮灭。
没有光荣,没有奇迹,没有史书上那些扭转战局的呐喊,只有沉默的推进,平静的牺牲,因为这才是平凡者的命运:身为军团的钢铁之主,你是真正的天才,所以你也很确定,你的第四军团中并没有别的天才,他们只是一群平凡者,是你的数据推理让他们拥有了尽最大的可能,为人类丶帝国和大远征洒下热血的幸运。
你将让他们死得其所。
在他们走向战场之前,你要他们明白了这一点,通过那场谁都不想要的残酷课程,通过那场沉默的十一抽杀,你的军团最终迈出了走向群星的第一步。
接下来,便是抛洒热血。
至于这种抛洒热血的过程,可以是多种多样:攻坚丶固守丶屠杀与救灾,作为士兵,你们没有选择自己战斗任务的权力,而在几十年的远征之后,泰拉却决定将你们的热血抛洒在最偏僻丶最蛮荒也最艰苦的战场,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感到愉快的决定,但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军团,都没有多说些什麽。
你会感到骄傲,因为他们的沉默正是你苦心教导的结果。
你会感到痛苦,因为你的内心也同样在为这一切而哭泣。
但你依旧会叹息:如果你当初率领的是一支与破晓者相差无几的军团的话,那麽想必就不会有那场残忍的十一抽杀了。
你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任何人:其实在内心深处。你也一直被那场屠杀的噩梦所困扰者,就像是俄狄普斯王终生受困于他弑父娶母的噩梦一样,你也在受困于被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名为十一抽杀的可怕梦魇。
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军团,都深陷其中。
残暴铸就了你的名声,残暴也扭转了钢铁勇士的软弱,但你们依旧是人类帝国境内一支并不受到重视与尊重的力量,而且因为那场内部的血腥屠杀变得臭名昭着:你知道必须立刻获得最伟大的胜利。赢得最艰苦的战役,向帝国证明你和你的子嗣是可以在痛苦中浴火而生的,而不是如同那些戏剧里的悲剧英雄一样,迎来沉沦中的结局。
你必须向所有人证明:你是对的,你的十一抽杀是对的,你的冷酷无情是对的:它们都是出于逻辑和推理而得出的,让你不得不去做的正确选择。
就用你们的战功,来证明!
如此确信的,你们便踏上了大远征的征程。
最为枯燥的任务,最为顽固的堡垒丶最为疯狂的敌人丶最为隐没的战场丶最为艰苦的胜利:就如同当初你向帝皇保证的那样,你用大无畏的内心拥抱着这一切,率领着你那支在痛苦和鲜血中浴火而生的军团,战胜了每一个挑战。
你的子嗣们冲锋,呐喊并随后倒下,直到下一个人来接替他的位置,然后再重复相同的流程,就是这样的军队让你在银河中取得了无数的胜利,让你能够自傲地告诉任何人,当初的那场十一抽杀是正确的,钢铁勇士们在星河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们是伟大战争下的渺小个体,是能够通过数据汇合起来的,不可阻挡的钢铁狂潮。
从那一刻开始,十一抽杀的噩梦却再也没有困扰过你。
……是的,再也没有……
你……你是不可阻挡的……
你率领的这支狂潮在战场上赢得了一切,战胜了身处于你的职责范围内的每一个人,你们尽到了自己作为军团的责任,通过无穷无尽的牺牲与奋斗:现在,你们所欠缺的,便只是当那些蠢货真正看到你们的荣誉时,会心甘情愿,拱手奉上的荣誉勋章了。
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毕竟打开那些蠢货的眼睛是一件非常漫长的事情,而你也不愿意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地有多麽主动,那会显得你是为了荣誉,而不是为了奉献,做到这一切的,你的思维与惯性告诉了你应该做什麽:你应该继续这样的远征与战斗,继续赢下那些最艰苦的胜利,直到属于你的那份荣誉在大远徵结束之前,高高地悬挂在了【铁血号】的舰桥上。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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