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求死不能(1 / 2)
第三百五十九章求死不能
成明二年十月,昭宁帝崩于清宁。
距离册立皇太女仅仅过去了三个月而已,连派往云贵处置舞弊案的钦差都才刚刚回京。
天子,驾崩了。
清宁偏殿中自然也是一派缟素。
孙贵人盘腿拢着膝坐在罗汉床上,精致的妆容与她满头珠翠却与这内廷的素白格格不入。
赵盈不肯为昭宁帝披麻戴孝,也不怕旁人说她不孝这样的闲话,只在腰间系了跟白布条,就算是给昭宁帝戴了孝。
她进门,孙贵人一见她那副打扮就冷笑起来:“储君要清名立世,公主却倒不怕这些,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在你头上,来日若有人要造你的反,这就是一大错处。”
“没有人会有那样的机会,包括赵濯。”
赵盈负手而立,见孙氏满头珠翠,啧了一声:“看来孙娘娘做好了追随天子而去的准备。”
孙贵人脸色却骤然变了:“赵盈,我什么都听了你的!
从头到尾,当初你扶持我,这一路走来,我帮了你不少!
你筹谋算计,偶有疏漏之处,我也都替你——”
“你并不是为我。”赵盈抬手抚着自己的眉尾处,漫不经心扫量过去一眼,“孙娘娘,我们这样的人,到这种时候,还有必要说这些话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也很明白?
我是不是疏漏,你是不是为我周全,时过境迁,提这个有什么意思?
你希望我好好待赵濯是吧?”
赵盈深吸了口气:“其实同那些人比起来,你那双手的确算干净,如果不是你贪心不足,自作聪明,我本可以给你,给你们母子一个好下场。
我听孙符说,你一早跟他说,叫内府司把你封贵人时候的吉服送到清宁偏殿,又跟内府司要了上好的珍珠做妆,但天子既去,你却一直没有动静。
你等我来见你,是想最后用你的性命再跟我做个交易。”
她平静陈述,字字句句都是孙贵人心里话。
“赵盈,我如今已经没什么好求你的了。”
“你老实一点,你的几个孩子,我不会要了他们性命。”
只是不取他们性命而已……
孙贵人合眸时候眼尾有泪珠滚落,顺着她的面颊,连最精致的妆容也晕花了。
后来那滴晶莹泪珠正好落在她唇边珍珠上,便显得愈发剔透。
赵盈说得对,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连累了孩子们。
赵承奕去了,是赵盈亲手把他送走的,她还有什么能拿来跟赵盈谈条件的呢?
·
天子生前专宠昭仁宫,孙贵人舍不下天子,自愿追随天子,殉葬而去。
原本该追封孙氏为贵嫔,于孙氏一族再行推恩之事。
奈何新帝生母死后未行追封,便是贵嫔之尊,孙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宋贵嫔的位分去。
昭宁帝的丧仪持续了有大半个月,冯皇后在发丧那日在昭宁帝棺椁前哭晕过去,胡泰诊脉说她是积劳成疾,又忧思过度,宜静养,那之后她就再没有露过面。
孙贵人去后,三公主赵姝整日以泪洗面,后来住在新帝从前的公主府,也不肯再见人。
赵盈的登基大典是在腊月初举行的。
一应的仪典规制礼部早有准备,虽说要赶在新年之前奉新帝御极,却也并不显得如何仓促。
这朝堂,彻彻底底换了景象。
新帝御极,改元纪年,过了年便改年号为平昭。
这年号也叫人心生疑窦,只是无人敢提——昭宁帝驾崩之后,最初赵盈发了狠,给他定了“灵”字为谥,还是宋昭阳几次劝阻,她才勉强作罢,最终定了“昭”字为谥,未追庙号。
先帝既为昭皇帝,这改元纪年,年号平昭,无论如何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样的野心怎么能宣之于口?
可赵盈已然上位。
在赵承奕的谥号追尊上没能叫她顺着心意来,这年号上头,宋昭阳乃至赵承衍便就都随她去了。
先帝驾崩不过两个月,朝臣们便就已经忘记了先帝在时是什么样的光景,甚至于忘了如今这位女帝在先帝丧仪期间,都不曾披麻戴孝,从始至终不过腰间一根白布。
无人敢说嘴。
倒不是新帝多残暴,只是朝中已没有昭宁帝在时的肱骨老臣。
如今三省六部之中,还不都是新帝上位之前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之人吗?
谁又会去开这个口,给自己惹麻烦上身呢。
赵盈御极的第五日,便又责令工部于京东郊修建一座清安寺,要送长公主赵姝去带发修行,说是她自请的,但究竟怎么样,也没有人再敢追究。
先帝留下的诸子女中,到头来,竟也只有二公主赵婉还勉强算过得去——赵盈登基后,册了赵婉做鲁国长公主,封地渝州,叫她带着人带着钱,去了自己的封地,也没说无诏不得返京,就是把婚事暂且搁置了而已。
远离京城,倒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毕竟赵婉从前是真没少得罪赵盈。
至于赵妩,强抱婴儿,空有个长公主的封赠,实际上还是赵盈带着她住在内廷中,教给底下的嬷嬷们带着的。
冯皇后一病三个月,年关将至都不露面。
不过赵盈还是依着定例,尊她做了皇太后,迁入了未央宫去,大有深居简出的架势。
反倒是她自己的生母宋氏,再也没行追尊之事。
又五日,御史连上三道奏本,请皇帝追尊生母贵嫔宋氏,赵盈却置之不理。
后来这样的折子多了,赵盈在太极殿上大手一挥,说她母亲生前独宠于内宫,多有惶恐,死后又是以皇后规格葬入帝陵,陪葬于先帝左右,她已故去多年,就该给她一份清静,这份死后哀荣,大可不必。
她都这样说了,那些御史言官也不好再拼了命的上折子。
尽管于礼制不符,但那是天子亲娘,她都不想着给她亲娘挣这份儿死后哀荣,又管他们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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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惠王府来人送信,说惠王殿下想见您一面。”
赵盈手上的奏本合上,抬眼看下去:“他又醒了?”
挥春对抄着手颔首应是:“这个时辰正服过解药,再过半个时辰才给惠王殿下喂第二次毒,大抵是这会子人清醒,便叫人传话到宫里,说想见您。”
她是腊月初六坐上这把龙椅的,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一了。
整整半个月时间过去,赵澈第一次派人送口信到宫里。
赵盈低头又去看那道奏折——奏折上所请,是说她既登基为帝,宗亲之中虽然仍该以燕王为尊,可燕王是长辈,宗人府的差事也该交给赵澈,才更名正言顺,那毕竟是天子亲弟,一如昔年的赵承奕与赵承衍。
尽管赵澈身有残疾,但执掌宗人府还是能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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