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2 / 2)
耿无思应声,方要退下,忽地身形一晃,一步踉跄。
我一惊:“你可有不适?”
耿无思讷讷地道:“请……言副看一下就会好的。”
我忽然明白过来,怒意涌上心头:“我去找言眺。”
我走入西庭,满墙赤红色的蔷薇前,言眺依在假山旁,悠扬地吹着笛子。
故国?望乡。
又是这首曲子。又是萧芒。
这个精通音律的家族,到头来留给这世上的,也不过是几段弦乐。
笛声忽然停下,他背心一耸,花狸猫从他的肩上跃下,钻进了假山。
言眺从脸上拿下什么东西,塞进怀里,然后才转身看我。浓艳怒放的蔷薇海,言眺微微含笑的脸,如静静的画卷展开。他像站在万丈霞光下,又像站在无尽燃烧的火海中。
谁说“人面桃花相映红”?怎么及得上人面蔷薇相映红?
“长安美少年,金络锦连钱。”
他如果是女子,也是另一段倾国倾城。
笑容绽开在他脸上,他的眼里似乎光芒一闪:“三哥,你找我?”
我来找你是为了耿无思。
他的笑容一敛,冷淡地道:“哦。”
我看着他,回忆当初结拜时的情形。“林三言四萧五,自今日始,结为手足,亲如一家,永无二心。”
你给耿无思下的是什么毒?
“三分虞美人,三分飞燕草,还有四分是我自己配制的毒粉。”
什么时候下的
“赴瀛洲古原之前。”
你为何始终不放心他?
“他到底和我们有杀主之仇。”
我再也按捺不住怒气:“你如此对待部下,又与刘泾何异?你忘了刘泾死后是如何众叛亲离?”
言眺皱一皱眉:“我并不要他性命,只防他有异心。”
你如此待他,只怕他原本并无异心,此时倒有异心了。更何况我曾向杨运允诺,定会善待他的人,你又将我至于何地?
言眺撇一撇嘴,道:“三哥何必为了区区一个……”
把解药给我。
言眺摇头,双手一摊:“这个毒没有解药,只有每三个月服一次的药,暂缓发作。”
难道他此后一辈子都要服药?
“不错。三个月一次,不可断绝。”
我瞪视着他,他脸上仍是一派满不在乎,似乎别人的死活全不在他心上。当初睿琛怎会结识这样的人?我又怎会与这样的人结拜?
我一字一顿地道:“言眺,你记着今后每三个月给他解药,不可忘记。还有,你如再对南剑之盟的任何同袍使用此等手段,就休怪我和你断绝手足之情。”
西沼之地多密林,林深难行,问询猎户樵夫,多不知林中有隐居之人,却有人言曾听得异兽吼叫之声,不类于林中走兽。想必此中果有大象,果是那训象官隐居之所。
再行片刻,前方隐隐透出红光,甚是诡异,似乎不妙,我跃上树梢观望时,只见不远处一片空地之上,盖有三间草庐,已有熊熊火光燃起。
不好!这定是那训象人的居所,不知妹妹是否已到?又因何失火?
我提气纵身,连接几个起落,已至草庐前。三间草庐火光已然冲天,屋前未见一人,也不知屋中是否有人。
我脱下外袍,拧成一条,抡将开来,以劲风逼开火焰,硬冲入屋。目光所极之处,一片火海,屋内事物已不可辨认,更看不出是否有人。
我高叫道:“睿琛!睿琛!”脚下忽然一空,我急提气上窜,环跳穴上一麻,有人竟已算好我起跃方位,守在那里,一指正中穴道。我右手抡动外袍,向出手之人重重击去,人却不由自主跌落下去,眼前募然一黑,洞口似已被遮上。
我左掌往下拍出,欲缓阻下坠之势,忽然浑身一麻,顿时无力,摔倒在深坑之中。
好歹毒的奸计!挖了深坑不算,还在坑中施放迷药。
一个姣美之声响起道:“林盟主尚能战否?”
是于美人!原来是赵储芫定的毒计,难怪如此了得。倒看不出他心思如此毒辣,如此想要至我于死地。想必妹妹业已落入他手中。
“你们既已擒住了我,要我妹妹已无用,何妨放了她?”
于美人的声音娇笑道:“好一位尽责的兄长!危急关头,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妹妹。本来看在你面上放了她也无妨,只是她杀害了我昔日同僚,若放了她,我怎对得起这位前朝旧友?”
“昔日同僚?”
“正是隐居在此的训象官周戾人。”
“我妹妹此来是求他出山相助,又怎会杀害他?”
“你已在我手中,我又何必骗你?我守在暗处,本意拿下你妹妹,谁料她说服不了周戾人出山,竟忽下毒手,杀了周戾人,我始料未及,不及出手相救,只能眼睁睁看我昔日同僚送命。”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周戾人多半是你杀的,却嫁祸于我妹妹,这本就是你们做好的圈套。也罢,我不同你争辩。你带我去见赵储芫,我自会和他说话。”
于茗仙诧异道:“赵储芫?莫非你以为这是赵储芫的布置?”
“难道你不是他的人?”
于茗仙冷冷一笑:“我是他的客卿,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他还不配使唤我。”
我半信半疑:“那你到底是何来头?为何要擒我?”回想与赵储芫约法三章的情形,他颇有磊落气度,实在不像是能想出此等歹毒之计的人。
洞口终于打开,于茗仙跃出坑外,又伸手将我拉出。她满面笑容,凝视着我。我转过头去,向四周打量,地上一片焦痕瓦砾,浓烟刚刚散尽,四周犹存热气。
前方停着一驾马车,不远处地上横卧一人,正是妹妹。
于茗仙笑道:“我知你疼爱妹妹,原本也没打算伤她,否则,你定会恨我一世,我怎甘心?我这便放了她。”手指一弹,已将一粒石子打出。
妹妹从地上颤巍巍起身,于茗仙已将我拉入车厢,吩咐车夫上路。
两声鞭响,辕马放蹄,拉动马车。妹妹已奔了过来,哭道:“哥哥,哥哥……”我探出身去,苦笑道:“我已中了迷药,你一个人不是对手……快些回去找亚父,切莫再擅自行动。”
换了五次马车,两次轻舟,用过三次午膳,两次晚膳,于茗仙终于松一口气,喜孜孜地道:“我们到家了。”
我走下马车,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一片山庄,匾额上题着四字“雾霭山庄”,山庄之内,果然氲绕雾霭烟气,倒有几分仙气境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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