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至刚至柔(1 / 2)
陆微别非常想穿越回三十分钟之前,然后把自己拎出来打一顿。
她居然用了那么恶劣的想法去揣度了一个,带着伤痛努力生活的人。
陆微别看着徐洛,带着歉意问道,“你……会不会很辛苦?”
徐洛双手环抱在胸前,转过头向窗外瞥去,漫不经心地回答,“人都是要奋斗的,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人生。”
“那林先生呢?你的人生也不容易吗?”陆微别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崇文的微笑亦是无懈可击,“生活中总会有些困难,但我把他们控制得很好。也没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人生,自然而然都是有起有落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微别垂下了眼帘。
“陆小姐,你不用这样。”徐洛道。
“不用怎样?”陆微别不解。
“不用怜悯我们同情我们,或者假装体谅我们。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们这样的人。但是这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有像您一样多愁善感的人,也有像我们一样,蔑视痛苦的人。但我认为,就算我们不能相互理解,也至少可以相互尊重。”徐洛道。
陆微别不想再戳徐洛的伤疤,可想起林阳阳又觉得不忍心,不得不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你们都不去探病呢?”
徐洛的眉宇间难得地闪过了一丝疲惫,“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一去,阳阳就哭得厉害,总这么哭,根本做不了手术。但她必须要做手术,这个没得商量。我知道,她想要眼睛,可保眼的风险因素太多,根本就没必要冒那个险。一只眼睛难道看不见吗?她现在太软弱了,根本没办法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们不去看她,就是想给她一点空间,让她学会为自己负责。”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我们老在她身边,激发不了她的这种潜力。”林崇文补充道。
“可她才五岁啊,连刑事行为能力都没有,你们现在要求她肩负起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儿?”陆微别问道。
“不早了,三岁看老。”林崇文道。
“生死当前,由不得她了。”徐洛道。
两夫妻共同开口,语气也是同样的不容置疑。
陆微别暗自叹了口气。
林崇文似乎是个平凡的“严父”,他认为人生的全部困难都不足挂齿,完全不能接受女儿的软弱退让。
而徐洛……
陆微别觉得眼眶酸了酸。
徐洛的确严苛,可这又何尝不是她保护自己的手段?
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孩子,如何撑过日日夜夜的梦靥?
“徐小姐,我郑重地向你道歉。我尊重你。”陆微别斟酌着措辞,“不仅是尊重,我尊敬你。”
徐洛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隔了几秒才回道,“你不用说得这么夸张。”
陆微别笑了笑,非常认真地看着徐洛,“我没夸张。我很认真的,我非常尊敬你。你比我更勇敢、更有韧劲儿。如果我是你,我可能早不知道躲在哪里哭了。我不会走到你今天这一步。”
徐洛微微放松了身子,却仍是坐得挺直,“你不觉得,我有一个生病的孩子,却着急生下另一个健康的孩子,非常冷血?”
“越年轻,卵子质量越好,不良孕产的风险会大大降低。你很聪明。”陆微别道。
徐洛盯着陆微别的脸,好像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不屑或是敷衍的情绪。好半晌,她微微红了眼眶,故作无事地转头看向窗外。
陆微别陪她看了一会儿天,才问道,“徐小姐,你能理解我吗?在你心里,我是不是那种人,就是……伤春悲秋,无病呻吟,为赋新词强说愁?”
徐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点,“想听实话?”
林崇文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
这女人在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这种毫无意义的细枝末节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而她的妻子居然愿意哄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年轻玩儿?
陆微别正闭着眼睛,防止眼泪轻易流出来。听到这话,她笑了起来,“当然。我们这种感情充沛得甚至有些多余的人,一向喜欢听真话。”
徐洛趁着陆微别闭眼,认真打量着她。
这么看上去,陆微别长得非常秀气,鼻子微微翘着,嘴角也微微翘着,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温暖又柔和。
可徐洛知道,当这双眼睛睁开时,里面的情绪却与这五官完全不合拍。
这双眼睛里,是直白的愤怒、痛苦、惊讶、动容。
尽管陆微别拼了命地在掩饰这些情绪。可她一眼就认得出它们。
这么多年,她太了解这些情绪。
当她跪在血泊中,试图用小小的手捂住母亲伤口的时候;当她的父亲喝醉酒,醉眼朦胧地问她当年为什么非要去吃那支冰淇淋的时候;当她的朋友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的时候;当医生告诉她她的女儿可能要失去一只眼睛,或者要冒着失去性命的风险治疗的时候……这些情绪会从别人的眼睛里自然而然地、克制不住地流露出来。???.biQuPai.coM
可是她没有这些情绪。
她明明也曾恐惧,也曾愤怒,也曾快乐。
可她现在只懂得如何在荒无人烟的生命中奋力前行。
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软弱,又瞬间强硬起来。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徐洛扯出了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我当然能理解。陆小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曾经是个感情充沛到毫无用处的小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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