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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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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春节还剩3天的时候,赵小龙和孙波正式向领导提出了辞职。

这个过年“大礼”着实让领导们感觉到了份量。

辞职的人一直有,年前尤其多。《晚间》的记者并过来没俩月,十个走了仨了。

宫仁抽着烟,透过办公室的门,一脸不爽地望着《零距离》的工位区发呆。《零距离》这个王牌栏目维持正常播出都成问题了。怎么办呢?还能从哪儿挤点人出来呢?《晚间》已经抽空了;《正午焦点》是编辑类节目,本身就没有记者,就几个孩儿妈;《北江新闻》是力保的,他们那儿还需要补充人手呢。

他找过叶书文,希望台里给批点名额,再从社会上招聘一批人。但是叶总编辑摇着头,嘬着牙花子说,不要再招人啦,立足于内部挖潜吧,这样还能保证大家的收入维持现有的水平。再招人,就这么点钱,一稀释,连现在这二三千也保证不了!

想想也是。

内部挖潜?怎么挖?那天他和孟成两人面对面坐着发愁,孟成一句“其他频道更惨”让宫仁擦出了火花。何不贴个告示,从其他频道挖点人?这可是正经八百的“内部挖潜”。再说了,二三四频道的员工收入不如一频道,没准都盼着来呢。

两人一拍即合,马上向领导请示。郭有亮和叶书文脸上挤着坏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们马上找了人力资源部主任艾梅,草草拟了公告就贴到了一楼大厅的公告栏里。

两人满怀期待地等着报名挤破头的好消息。谁知一周过去了,艾梅反馈,报名的一个也没有!后来听说,那几个频道总监看到告示后,骂了大街,警告手下记者,谁要是去新闻频道,就别想在北江广电台混了。

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呐。这年头你让谁不好过,谁也会想尽办法不让你好过。

司机白不同拎着两盒茶叶,一脸心事地走了过来。这个茶叶是宫仁的一个朋友送给他的,他没空下楼,让小白去台门口接了过来。白不同轻轻地把茶叶放在桌上,轻轻地问还有没有安排,他想回家一趟。

宫仁好像没听见,看着小白,上下打量起了他。

白不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宫仁那眼神,跟看见了漂亮女主持人一样,冒着贼光。白不同心里嘀咕,老宫难道对男人也感兴趣?处了这么长时间,没看出苗头啊。

宫仁看够了,开始说话了。

“不同,你多大了?”

“88年的,这不眼看着就30啦!”

“来台多长时间了?”

“08年来的,快10年了。”

“一直在新闻频道吧?”

“可不!”

“那你每天拉着记者出去,看都看会了吧?”

白不同笑了起来。有点害羞地说:“你要说写稿吧,咱肯定不行,毕竟就上了个初中。要是扛摄像机,拍个镜头,练练应该还行!”

“我操!那就行啊!”

“行啥?”白不同有些懵逼。

“其他那6个司机,年龄跟你差不多吧?”

“差不多。就耿超来得晚点,岁数比我们大几岁,牛亚我们几个都差不多。”

“要是把你们转成记者,你们干不干?”

“啥?真的假的?”白不同有点不相信,“逗我玩呢吧?”

“不不不,我现在哪有**心情逗你玩。我说正经的呢。”宫仁使劲儿嘬了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我现在就召集那海和孟成过来开会,讨论把你们几个司机转成摄像的问题!形象也不错,长得都挺光棍,又年轻,跟着记者出去摸爬滚打都十来年了,耳濡目染,光看也看会了。”

“呀呀呀!”白不同激动了,他浑身哆嗦着,一屁股坐到了小凳子上,脸部充着血,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宫仁。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从地位最低的司机一跃成为摄像记者,这在十年前,不跟台长是亲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现在怎么着,看这劲儿头,是要逼着我们、摁着脑袋让我们干了!这世道真是他妈的变了!

……

宫仁噌地一下站起来,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给两位副总监打手机,让他们马上到他这儿,有重大事情商量。放下电话,老宫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摊开双手在空中向下压了压,看着小白,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不要急,不要急,事关重大,非同小可,我们几个好好商量商量!”

“宫总,如果司机转摄像,要征求意见的话,我双手同意,我第一个报名!我觉得我能干好!”白不同比宫仁还激动,紧接着便说出了心里话,“正好我们村拆迁,我们村那个支书老是他娘的跟我过不去,我他妈的转成记者了,扛着摄像机找他去!去吓吓这个老不死的!”

一听这个,宫仁一愣,然后咯咯地笑起来。敢情白不同这小子的动力在这儿啊!这样的诉求让他的气泄了一半。白不同要是说如何投身节目创作,甚至务个虚唱个高调,说如何为北江的广电事业而奋斗,他也许立刻就会拍板把小白同志内定下来。但是没有。

人之常情,也可以理解啦。

“怎么啦,你们村要拆迁改造啊?”

“可不,已经启动了。我不是想着年后结婚呢,媳妇愿意在旧房这个二层楼里办喜事,支书这个老不死的非得说,让我去新房。非要给我拆了,让我往新房里娶媳妇!”

“你还没结婚呐?”

“结了,不是又离了嘛……现在是二婚。”

“你是哪个村?”

“白老泉!北二环那边。”

“往旧房里娶,跟往新房里娶有什么区别?新房不是更好吗?”

“你看,对象家里非愿意在二层楼里结!不是,这是我们的自由啊,我们在自己家结婚都不行了……”白不同脸上由红变白,好像眼前坐着的就是该死的村支书。他迟疑了一下,往前探了探脑袋,低声说,“我往这旧房里娶了之后,家里就算多了一口人,后面再分房,我就能多分点!”

“噢!诶,拆迁分房不是只根据面积吗,还跟人头有关呐?”

“有的村考虑,有的村不考虑……再一个,我还一个哥呢,我跟我哥怎么分,跟我分房之前结婚,还是分房之后结婚就有关系了。”

“哈哈哈,你们家的事真他妈复杂!”宫仁听得有些费脑子,他又抽出一根烟点上,把烟盒扔给白不同,接着问,“怎么样了?什么时间结,到时候我们给你贺贺去。”

“哎呀,正为这事烦着呢,这不我想回家一趟,再去找找支书去……要不是我拦着,村里年前就要把我的二层楼给拆了,”白不同看了看桌上的苏烟,胳膊动了动,没敢去拿,接着讪讪地说,“本来想正月十六办事呢,对象的父母一看这个,不想结了,说怕到时候出乱子,弄得我一肚子火!”

“行行,好好跟村里协商,你跟他们硬干,估计也干不过他们!”

“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

白不同话没说完,那海和孟成一前一后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赶了过来。

孟成没有做痔疮手术。他通过关系,找了最牛的肛肠科大夫,大夫看了看他的情况,说了真心话,痔疮做了手术还可能会再犯,能不做就不做。孟成恍然大悟,乖乖地让大夫给他上了两管药,在家躺了两天,炎症一下消退了。

宫仁电话里一个“重大事情”把两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当领导的人,最怕听到“重大事情”,这个字眼太刺激也太沉重。如果是好事,会让人兴奋到上天;如果是坏事,就会生不如死。

宫仁看着两人一副惊恐的表情,脸上淬出几分得意,然后告诉他们不是啥坏事,把心放肚里。

白不同识趣地走开了。三个人来到外面的沙发上坐定,宫仁把看到白不同后怎么突然来的灵感,怎么沟通的,以及小白渴望做摄像的迫切心情,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最后强调,现在记者都能自驾了,还设那么多司机岗,本身就跟“精简高效、一岗多职、一岗多能”的精神相悖。

那海没听完就红了脸,表情拧巴着,不停地在沙发上晃动身子。显然他觉得这是个玩笑。

“司机转成记者!这……这不行吧!?”那海收敛着情绪,没有上来直接否定。他像和蔼的女老师开导调皮的男学生一样分析道,“他们都是城中村里的,都没怎么上过学,当然,没上过学也没事儿,他们的悟性够吗?我看他们开车还行,还能扛机子拍镜头?就怕到时候,拍回来的东西,没录上,或者没声音,当天又要播出,你不急死了!”

宫仁翘着二郎腿,颠了几下。大手使劲摸着自己的下巴,好像有几斤泥等着搓下来。

孟成倒是一脸平静,一边听一边很认真地思考。等两人都不言声了,他才开口说:

“我觉得那总担心的都能解决!悟性够不够,我们肯定要把关,不是说这7个司机都能干摄像,我们还要看看他们个人的意愿和能力,进行培训考试,过关了才能上岗。拍回来的东西能不能用,一是前几个月肯定要老记者带他们,技术不过关了,不让他们上手。再说了,现在的摄像机还有什么难度,个头那么小,两手一捧,监视器又能打开,都是彩色的,不用担心偏色,也不用担心拍虚了,更不会拍歪。要是没录上,那就是真没悟性了,这种人坚决不能用……”

“你说的这都是基本的操作,新闻的画面可是讲究构图、用光和画面语言的,他们能行吗?拍出来的东西,也就是一碗白开水……说出去会让人笑话!”那海和蔼不起来了,语气明显有了火药味。

宫仁和孟成都沉默了。

在意识到自己兴奋了老半天的灵感突然要变成空欢喜的时候,宫仁的胸腔里燃烧起了一股怒气。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发难似地冲着那海说:“那眼下的问题怎么解决!?人越来越少,该想的办法都想了,年后怎么办?你这节目总得维持正常运转啊,电视台还没宣布倒闭呢!”

代总监一怒,排行老二的副总监那海不敢言声了。确实,他只知道否定,却拿不出更可行的方案。光知道发牢骚,没有建设性的意见,这跟捣乱没什么两样。既然一把手想好了要干,自己这个二把手何必又操那蛋疼的闲心,双手赞成就好了嘛!他欠了欠身子,嗫喏着说:“可以先跟台长汇报,台领导要是觉得可行,我是没意见!”

“我这就去汇报!”宫仁说着,站起来去办公室拿了手机,转身就往电梯间走。

“我第一个报名!”

一直没走远,站在旁边工位上候着的白不同,大声喊了一句。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柳南走进了副总监周小莉的办公室。

海北电视台版的《南腔北调》推进缓慢。正如柳南所料,男主持人不好找。从全台的男播里选了好几个,都不理想。不是过于严肃,就是娱乐过度,跟柳南的风格气质根本不搭调。几位总监看着样片,像霜打的茄子,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不知他们从哪儿得到了消息,听说柳南正在跟曾经的搭档刘思北谈恋爱,这个消息让岳江川、周小莉、郑阳几位总监为之一振。他们在小黑屋里一番论证,一条空手套白狼的妙计就产生了:去做柳南的工作,让柳南说服刘思北也辞职,一块到都市频道来。这样就把原汁原味的《南腔北调》连锅端到了海北电视台。

这简直就是不费一兵一卒,攻城拔寨,轻松搞定对手。台领导还不重重有赏?几个人高兴得手舞足蹈。

他们可以承诺待遇是北江台的一倍。北江台有的,他们保证都有;北江台没有的,他们想办法也要有。只要人能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岳江川一激动,提前向台长进行了汇报。就像给员工画大饼一样,他给台长描绘了一副天蓝水绿人美的蓝图。台长表示,可以特事特办,给予政策支持。

劝说工作落在了副总监周小莉的头上,他们觉得女人更懂女人。为了让劝说工作更有成效,吕、郑二人出主意,应该把动机提升到“为人民服务”的高度:恢复原汁原味的《南腔北调》,不仅是海北电视台发展的需要,更是北江1000万市民美好精神生活的需要。

周小莉信心满满。

柳南给出的反应却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确实把这个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思北,还重点强调了待遇问题。但刘思北不为所动,没有听完就摇开了头。一开始,柳南还被思北的忠诚与坚守打动,觉得这小子还行,是条汉子,不为名利所动,能与培养自己成长的团队共存亡,人品难能可贵。

但是,周小莉听完之后,告诉她这是愚腐。

周副总监拉开架势,开始了一轮接一轮不厌其烦的洗脑工作。

首先,北江广电台新闻频道的代总监宫仁是一个水平很洼的人,他的情况,圈里人多少都知道点儿,《南腔北调》在他手里,走向毁灭是早晚的事。

这一点,不轻不重地戳中了柳南的痛点。因为她领教过宫仁的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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