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2)
思北脸一红,“哦!那天你就想跟我说这事啊!抱歉,那天状态有点不好。”
“对啊,那天我爸让我下决定,我本来想找你帮着拿个主意呢!谁知某些人不赏脸。只能自己做主了!”
“你已经跟柳天紫说辞职了!”思北急切地问。
“还没有!我请了年休假。这边让我过来试着干几天,差不多了就签合同。然后,我就去辞职!”
“哦哟!厉害!你这一步走得稳当!”思北下意识地举了举大拇指。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嫉妒。为了掩饰脸上的表情,又急着问:“在哪个频道?”
“经济频道。《民生资讯》。你在哪儿?”
“我、我还没定呢!”思北苦笑着说。
气氛开始尴尬了。
燕鑫拍了一下他肩膀,说了声“回头聊吧,我得赶紧回去汇报。”说完,转身挥手再见。
刘思北心里一下变得空落落的。
曾经以为缠着自己不放的燕鑫,今天明显冷淡了很多。自己怎么会那么自作多情?会以为人家喜欢自己?敢情燕鑫早就有了跳槽的想法,只是没跟他说而已。
如果那天,燕鑫晚到一会儿,没有听到他向柳天紫辞职;如果他没有被孟成唬到;如果他耐心听了燕鑫要讲的秘密……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一切都在阴差阳错中乱套了。
刘思北一边想一边转身往回走。他想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柳南。让柳南知道,他们太着急了,其实他不用辞职的。但是当他马上要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突然决定,这件事不能告诉柳南。最起码,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告诉柳南,于事无补,只能让俩人更加懊恼。早知道燕鑫会来省台,他就不用费这么大力气折腾了。还有,柳南会不会多想?会不会认为燕鑫为了追求他,从市台追到了省台?
他无精打采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柳南抬头看他,问演播室录棚给排的几点。思北一慌,刚才都走到录制部门口了,竟然忘了递申请单。便顺口说,录制部没人,一会儿再去一趟。
柳南瞅着心不在焉的思北,眼神里满是疑问。忽然她招手让思北坐到身边,小声说,吕东姐明天请咱俩到她家吃饭。然后拿过手机让思北看微信。思北看着吕东给柳南发的邀请,摇着头,一脸的拒绝。
“今天录完了,周末就得剪出来,周一领导不是说要看吗?你去吧,我盯着。”
“周日一天也能剪完吧!”
“不行不行!太紧张了。细节还得打磨。”
柳南噘了噘嘴,一脸的没脾气。
……
周六上午,环境优美的江南小区内温馨而静谧,吕东走出家门,迎接三位客人。
陈家山特意买了两瓶红酒和一箱牛奶。红酒是用来庆祝的,牛奶买给吕东的妈妈。
黄秋忆和柳南也没有空着手。
吕东的母亲段老太太非常兴奋,家里好长时间没来这么多人了。见到这么多女儿的同事,尤其还有一位高大魁梧的男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她颠着小脚,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跑来跑去。一会儿给大家倒茶,一会儿张罗着吃水果。为了记住每一张脸,又特意挨个问了一遍大家的名字。
吕东看着高兴得像孩子似的妈妈,笑着向三位解释,“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高兴吗?”吕东眼里冒着光,不等大家问就接着说,“年前不是被骗走了十万块钱嘛,前两天警察打电话,让去领钱,给追回来六万!”
家山、秋忆和柳南听了,高兴地一块欢呼鼓掌。
老太太乐呵呵地过来了,一脸崇敬地说,“现在这警察啊,还真是替老百姓办事!真没想到还能追回来。即使追回来,也觉得没那么痛快给你吧!但现在看,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哎呀,我们生活在今天这个社会,真是幸福啊!”
“你看看,别人说啥都没用,只有自己亲身体会到了,才是肺腑之言啊!好啦老太太,说说你今天给我们做什么拿手菜吧!”
“哎呀,我那两下子,谈不上厨艺啊,都是家常菜。但是她爸在的时候,挺爱吃。我给你们说说啊,一个红烧肉,一个清蒸鲈鱼,一个油焖大虾,然后是菜花炒肉,烧油麦,再素炒一个绿甘蓝!最后再做一个粉丝白菜豆腐汤,主食是米饭。”段老太太如数家珍,报完菜名,最后又一脸神秘地说,“还有,我今天早晨在早市上买了新鲜玉米!买的一个老农民的,绝对的非转基因。一会儿大家尝尝啊!”
“哎呀,阿姨,太多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东东,聊会儿天,别这么辛苦!”黄秋忆站起来,搀着老太太的胳膊说。
“阿姨,我来给你打下手,我可有‘黄金配菜工’之称!哈哈哈。”柳南自告奋勇。
“不用不用,可不用。丫头,你们坐着说话。”老太太说完,瞥了陈家山一眼,“陈制片,你坐着啊,我去厨房忙活啦!”
“哎!阿姨,您辛苦啊!”陈家山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搓着手,分外紧张。
“不辛苦!你们能来我特别高兴!”老太太摆着手,小跑着进了厨房。
柳南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跟了过去。
三个人坐在客厅开始闲聊。聊来聊去,最后还是聊到了侯宝才那封信上。黄秋忆拿出手机,问吕东,侯宝才是不是把那封信的照片直接发给她了。吕东点头。秋忆说自己也拍了一张,比较规矩,方方正正,需要可以直接打印。然后转发给了吕东。扭头又从包里取出了一张复印件,让吕东收好。以备万一。
吕东被秋忆的细心弄得暖暖的。
陈家山拿过那封复印件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笑容。默默地说了一声,这封信足以说明问题了。
黄秋忆吐了一口气,开始畅想下面的变化。她觉得巡视组拿到信,应该很快就会找台里了解情况。也许会向市委反馈,只要和去年那封举报信对上号,台里的禁令很快就会解除吧。
吕东和家山都欣慰地笑了。
秋忆又说起了侯宝才攻克李娟的经过。实际上,侯宝才向秋忆显摆的时候,保留了想给李娟下迷魂药的段落,而放大了李娟对他的好感,并捏造了李娟向他表白的桥段。所以秋忆听到的经过,是李娟暗恋他侯宝才,老侯进行了安抚,最后拿到了签字。
吕东和家山听得长吁短叹。
最后听说李娟也要辞职时,吕东不免内疚和自责。她觉得李娟也是内心很苦的人,都是因为她才导致李娟人到中年又面临不得不离职的窘境。
秋忆劝道,凡事皆有因果。一个消极悲观的人,她的世界永远充满着仇恨和怨气。吕东不必自责,李娟属于咎由自取。
厨房内,段老太太看着乖巧可爱的柳南,就像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她觉得这个小丫头跟吕东年轻的时候很像。当听到柳南已经有了男朋友,很快就要结婚时,老太太又觉得这一点不像了。这丫头的情感经历比吕东顺利。
段老太太神神秘秘地问柳南陈家山的情况。柳南也神神秘秘地回,陈制片是吕东姐最好的兄弟,关系可好了。但当说到陈家山已有家室,并且有一个女儿时,老太太高涨起来的心气又一落千丈。
……
饭上桌了。
大家请老太太坐到上座,一起端起酒杯,祝她身体健康。老太太高兴得差点掉下泪来。不停地说着感谢,然后让大家动筷,尝尝她的手艺,给点建议。大家不再不客气,都夹了一口自己喜欢的菜,然后连连惊呼好吃。柳南一脸幸福地说,像吃到了妈妈做的饭。天下最好的饭就是妈妈的味道。
饭桌上欢声笑语,陈家山作为唯一的男性,略显拘谨。他搓了搓手,随口说了一句,“孟成要是在就好了,孟总可是酒桌上最能活跃气氛的高手。”吕东脸上一怔。随即接过话茬说,孟成今天家里有点事,过不来。
听到孟成的名字,表情变化最大的是柳南。柳南低了头,只顾默默地吃饭。脑袋低得就差扎到桌子里了。
段老太太看出了门道,借口厨房的汤还在炖着,起身离开了座位。
柳南脑子里在做着激烈的斗争。她在想要不要把刘思北辞职的事说出来。不说也藏不住了吧?恐怕陈家山或者孟成早已告诉吕东。但是吕东一直没有问她,估计就是在等她自己说出来。
她心下一横,抬起头看着吕东,说:“姐,今天来也是要跟你报告一件事。刘思北辞职了!”说完,又不自觉地低了头,躲闪着眼神说,“也来省台了。”
吕东虽早有准备,但当听到柳南亲口说出来时,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异样。
“我已经听孟成说了。前两天就想着跟你打电话。后来觉得你们可能正乱着,就没打。都安排好了吧?”
柳南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唉呀,现在这年轻人也不容易,挣得太少,只能不停地跳槽、换工作。”秋忆听说思北辞职,触发了她的感慨,“我那个侄子,学的是计算机,前两天也是刚从一家科技公司离职。挣得倒是比咱们这儿的小孩儿多,就是老加班,一弄就干到晚上11点,还没有周六日。前两天跟我说,姑啊,我坚持不了了,必须得换个工作了。我说你换能去哪儿?他说想考公务员,哪怕挣得少点,但是稳定,能歇大周末。不用5+2、白+黑地这么看不到头的上班呀!他们年轻人现在有个形容词,叫什么来着,社畜!是不是柳南,有这么个词吗?哈哈哈。俺也不知道啥意思!”
柳南轻轻地点了点头,“有!从日本传过来的。日本的公司叫社。社畜,就是公司的畜生。我们就是这种人!”
“哎哟哦,这个意思啊!”秋忆不好意思地点着头。为了化解尴尬,她忙又转移了话题,“省台比市台挣得多吗?我还真不知道。”
柳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回应道:“稍微多一点!”
“哎呦!那‘南腔北调’岂不是要完蛋了!我那天在车库碰见燕鑫了,听她那意思,好像也准备不干了!”家山像是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啊!?”柳南禁不住叫出了声,“真得吗?”
“燕鑫怎么说的?跟我们讲讲。”吕东也有些惊讶。
“她就说干着没意思了,也想换换工作。我说你去哪儿,换行业?她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说不换行业,她爸认识海北台的人,正给她联系呢!”
柳南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心思像一下被拽到了爪哇岛,“她也要去省台!”
“没说去省台哪个栏目啊?”吕东着急地问。
“好像说是经济频道。没说栏目。”
“哦。那还好!”吕东眼睛里闪着光,像是在宽慰柳南。
她已经看出了柳南的心思。思北刚离职去了省台,燕鑫也紧跟着跳槽去省台,让谁都会觉得,燕鑫这是穷追不舍,这是“咬定思北不放松”!这个姑娘是铁了心要插足思北和柳南的感情吗?吕东跟着一阵心乱。
“粉丝白菜豆腐汤来喽!”老太太端着汤盆快步走了过来。
陈家山急忙起身,然后想接,发现不顺手,只得急忙在桌子上腾位置。
柳南整个人已经木讷了。另两位好像也陷入了某种惆怅。
家山拿起老太太的碗,准备挨个给大家舀汤。吕东醒过神来,急忙抢过勺子,嘴里说着“我来我来”。
汤还没舀完,吕东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孟成发来了微信。秋忆急忙接过了勺子。
吕东点开屏幕,看着微信,忽然脸色一紧,神色略显慌张地抬起头看着家山和秋忆,“孟成说,巡视组已经撤了!昨天撤的!”
两人微微点头,突然同时“哎哟”了一声。
“那封信!”黄秋忆瞪大了眼,“巡视组不会没取走吧?”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老太太被弄得莫名其妙。她很纳闷,饭桌上的气氛怎么一会儿比一会儿紧张。想问问什么情况,但又怕添乱,只得默默起身往厨房去了。
“没事儿,巡视组撤走了,举报箱还在。我来之前去了趟单位,还特意看了那个举报箱一眼。是一楼大厅那个吧?”家山看着秋忆问。
“不是。是一楼步行梯里那个,在往二楼走的拐角处放着。”黄秋忆有些不安。
“没事儿!那个举报箱应该也在。它不是活动的嘛,今儿晚上没人的时候,我去晃晃,如果信还在里面,我就把它从那个口里倒出来,然后重新再寄出去。”陈家山已经想好了方案。
“行行行!我也去吧。今天周末,人少,应该不会有人看见我。看见也没事儿,我还不能进电视台啦!?”吕东咬着嘴唇说。
“行,我也去。我熟悉情况。”黄秋忆义不容辞地说。
……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陈家山的车驶进了广电大院。后排坐着吕东和秋忆。周末的夜晚,大院里非常安静。家山让吕东在车上等着,他觉得他跟秋忆两个人就能搞定。
吕东点头照办。
一楼大厅空空荡荡。秋忆快步走进来,家山紧跟其后。两人左右看看没人,快步冲进了步行梯。家山一眼看到了放在拐角处的举报箱,心里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举报箱不大,也不小。他双臂抱起箱子晃了晃,果然里面有响动。他腰上一用力,把箱子翻了个个,想把那封信从投递口晃出来,但是谈何容易?
不一会儿,家山额头上就晃出了汗。黄秋忆站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突然,楼梯口外传来脚步声。
陈家山慌忙把箱子放正。他抬手往上指了指,秋忆快步向上走去。他转身下楼。
值班的保安走进来了。他眼睛盯着下楼的陈家山一直看。家山冲着保安笑了笑。对方回以微笑。
出了楼梯口,家山径直走到大厅会客区,坐到椅子上擦汗。他一边擦一边琢磨,怎么样才能把那封信从投递口里弄出来。正想着,黄秋忆下来了,手里拿着一根冰糕棍儿。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说,想把那封信像投进去那样从口里再晃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上手抠了。她举着手里的冰糕棍儿说,箱子倒过来之后,只要信封落在投递口上,两人配合着,就能抠出来。
家山点头表示同意。
看看保安已经走远了,两人又快步冲进步行梯。
家山把箱子翻过来,然后用力抬起一头,让两个角着地,露出投递口。秋忆急忙蹲下,弯下腰,伸着一根手指头去摸,一边摸一边说,好家伙,这个口小的,也只能是女生的手,她的食指刚刚能伸进去一个手指肚。但是摸了半天,啥也摸不到。因为箱子倒扣在地上,眼睛看不见投递口,只能盲摸。盲摸就是瞎摸,瞎摸哪儿那么容易摸到!
家山接着晃,秋忆接着瞎摸,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
头顶上的声控灯好像故意跟着捣乱,一会儿亮,一会儿灭。
黄秋忆额头也出汗了。
陈家山急了,双臂一用力,把箱子整个抱了起来。但是整个抱起来之后,就没法上下晃动了。黄秋忆蹲下,向上翻着眼珠子,看着黑洞洞的投递口,还是啥也看不到。用手摸了摸,还是没有。
家山又想出一个姿势。他抱着箱子,慢慢蹲下,把箱子担在一条大腿上,一手抠着箱底,一手扶着箱顶,这样可以轻微地晃动箱体了。
黄秋忆扶着箱子,把头探到箱口下,张着嘴,斜着眼往上看,突然她惊叫了一声,说看到了。然后用冰糕棍儿去拨,伸出食指去抠,谁知一用力,信封滑到了一边。
陈家山这个姿势不好拿,但也只能咬着牙再接着晃。秋忆一点一点,拿捏着冰糕棍儿和手指肚的力度,当她终于用食指抠住了信封,只要轻轻用力,信封就能以被折叠的姿态从投递口抠出来时,一楼楼梯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怎么样?好弄吗?”
两人吓得魂都飞了。
黄秋忆“啊”地叫出了声。陈家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举报箱压在了他的大腿上。
一扭头,那个声音竟是吕东。
秋忆指头上一用力,信封终于被抠出来了。
吕东双手抱着拳头,站在楼梯口,看着上边的两人,连连说抱歉。她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出来,不知道啥情况,忍不住走了进来。
黄秋忆拿着信封看了看,没错,就是它。敢情里面就这一封信。家山把箱子放正,掸了掸屁股上的土,三个人匆匆回到了车上。
吕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新信封,把那封信从皱皱巴巴的旧信封里取出来,装到新信封里封好。然后,她拿起笔,写下了新的寄送地址:中共北江市委。
深夜,江南路和劳动大街路口,路灯把地面照得锃亮。矗立在路边的邮筒,顶盖反射着耀眼的光。它像一个兢兢业业的永远不会下班的工人老大哥,静静地等待着来寄信的客人。
一辆越野车飞驰而来,嘎地一声,停在了它的身旁。
吕东从车上下来,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手里的信,然后对准了投递口,用力一推,那封信像一张纸鹤,欢快地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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